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棂,在宣纸上投下斑驳的长影。
慕云歌揉了揉酸胀得发钝的眼角,手中的朱砂笔在药性图谱的末端勾勒下最后一笔。
连续三日的未眠不休,让她的视线有些重影。
她习惯性地想要起身去倒杯冷茶,可步子还没迈开,心口深处突然炸开一簇如钢针攒刺般的剧痛。
那痛楚来得极其刁钻,带着一种腐朽的冰冷,顺着脊椎迅速攀爬。
该死,是“红莲骨毒”。
那是前世身为顶级特工军医时,在最后一次任务中被生化武器透体留下的旧伤。
本以为魂穿异世,这毒便随那具身体葬身火海了,却不想它竟如附骨之疽,在这具羸弱的躯壳里死灰复燃。
“药箱……在左侧第三格……”
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像是被人在嗓子眼里塞了一把粗砂。
冷汗瞬间浸透了脊梁,眼前的书案开始疯狂旋转。
她强撑着朝药架挪动,手指颤抖着抓向那瓶备用的压制丹药,却在指尖堪堪触及瓷瓶的刹那,整个人重重地栽了下去。
世界在视野中倾斜。
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并未传来,她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泥地上,呼吸急促得像破败的风箱。
模糊的视线中,地缝边缘不知何时探出了一株从未见过的细小草芽。
那叶片窄长,如月光淬炼出的银针,在深秋的冷风中微微颤抖。
慕云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指尖在那冰凉的叶尖上擦过,随即便被彻底袭来的黑暗吞没。
“王妃!王妃您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尖锐的哭腔在耳边炸响。
慕云歌费力地睁开眼,只觉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
青黛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在眼前晃动,手里还端着一只豁口的瓷碗。
“王妃,您总算醒了……刚才您脸色青紫,呼吸都没了,奴婢吓得魂都没了……”青黛一边抹眼泪,一边又往她嘴里喂了一勺腥甜粘稠的液体。
慕云歌猛地呛出一口黑血,那种窒息般的冰冷感竟奇迹般地退去了大半。
她撑着青黛的胳膊坐起来,目光越过窗户,死死盯着后院那片“应答园”。
那一抹如银针般的亮色消失了。
原本郁郁葱葱的新苗此刻竟呈现出一种枯败的焦黄色,根系从地缝中颓然断开,断口处还残留着干涸的乳白色汁液。
“那草……你从哪弄的?”慕云歌死死盯着空碗,声音沙哑得厉害。
青黛抽噎着答道:“奴婢刚才去请大夫,回来就瞧见应答园里这株草在冒白汁,奴婢想起您以前教过,说万物相生相克,这草生在您倒下的地方,定是救命的……奴婢便自作主张把它煎了……”
慕云歌看着那株残败的枯草,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眼底却是一片复杂。
寒髓草。
那是她七岁那年,为了在那个冷酷的特工组织里活下去,翻遍古籍配出的“续命方”里唯一缺的一味引子。
这方子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甚至连系统里都没有完整的记录。
它怎么会知道?
慕云歌推开青黛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那道地缝旁。
“谁准你偷看我的记忆的?!”她对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声音虽轻,却透着冷冽的质问。
裂缝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许久,一截细如发丝的根须怯生生地从土里钻出来,它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讨好地晃动,而是艰难地托起一片尚且翠绿的叶子。
叶面上,几滴剔透的晨露飞快地滚动、汇聚,最终在慕云歌惊疑的注视下,拼出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怕你死。”
慕云歌心头猛地一震,那股在战场上磨砺出的铁石心肠,此刻竟像是被这三个字扎开了一道缝隙。
可她随即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下次再敢擅自用药,不顾自身根基,我便一把火拔光你所有的根!”
话音刚落,脚下的泥土忽然发出轻微的震颤。
仿佛是为了平息她的怒意,数十株形状各异的草药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止血的凝血草、清热的苦参、固本的人参……它们整齐划一地排列成一个奇异的阵法,每一株的品相都远超世间百年老药。
“王妃,这……”青黛瞪大了眼睛,被眼前这近乎神迹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它在求饶。”慕云歌看着满院芳华,眼神复杂。
急促的马蹄声在此时打破了院落的死寂。
黑影晃动,凤玄凌带着满身还未散去的戾气和寒意,大步跨入院中。
他那一身玄色劲装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在看到慕云歌虚弱倚墙的瞬间,男人眼底那股几欲毁天灭地的暴虐才堪堪压了下去。
他并未多问,只是掠过那些神异的草药,径直走到慕云歌面前,修长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对视。
“慕云歌,本王不在,你便这般作贱自己?”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慕云歌避开他的视线,冷淡道:“职业病罢了,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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