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知微微垂眸,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方才慕浪红着眼眶追问“还走吗”的时候,他心里竟也跟着揪了一下,竟也隐隐盼着她能留下——哪怕这份留下,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大抵是个人,就抵不住她这样的魅力吧。
他缓缓转着笔,笔杆在指间划出一个流畅的弧度,目光再次落向窗外。风又大了些,梧桐叶簌簌落下,像一场无声的告别。他想,有些心思,还是烂在心里最好。
他对她……从来都不是少男少女那种纯粹到发甜的“喜欢”,而是掺杂着敬畏与仰望的、近乎虔诚的尊重和敬仰。
那栋藏在鲜花深处的复古小洋房里,暖黄的灯光晕开一层朦胧的纱,将周遭的喧嚣尽数隔绝在外。
封千岁斜倚在真皮沙发的软榻上,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肩头,衬得那张绝色的脸愈发清冷矜贵。她指尖握住茶杯把手,如玉一般细腻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膝盖,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正有条不紊地为慕浪铺排前路。
那是一种运筹帷幄,掌控所有的姿态,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她的股掌之间,哪怕是风云变幻的商场,也不过是她随手布下的一盘棋。
而他,沈砚知,自始至终都恪守着那份心照不宣的交易,寸步不离地跟在慕浪身边。
从大一那年,慕浪攥着一纸潦草的创业计划书,眼里燃着孤注一掷的火光时,他就成了对方身后最稳妥的影子。
慕浪的确是块天生的经商料子,在波诡云谲的商场上,他的嗅觉敏锐得惊人,总能快人一步抓住潜藏的商机,精准扼住盈利的命脉。
但鲜少有人知道,慕浪处理棘手问题的手段,竟和封千岁如出一辙——狠戾、果决,带着一股绝对的斩草除根的狠劲,从不给对手留任何卷土重来的余地。
也正因如此,沈砚知的存在才显得尤为重要。他像一道恰到好处的缓冲带,总能在慕浪的锋芒过于毕露时,不动声色地从中迂回斡旋,替他化解那些明枪暗箭的算计,让他少碰些头破血流的壁,少吃些阴沟里翻船的苦头。
而慕浪,也从未停止过成长的脚步。他像一块海绵,疯狂汲取着商场上的生存法则,也将封千岁的每一句叮嘱都刻进了骨子里。
犹记那日,夕阳穿透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封千岁站在逆光里,声音淡得像风,却字字诛心:“在你没有绝对的能力,让你的对手绝无再犯你的可能之前,要懂得蛰伏。这世上最凶险的较量从不在明面上,那些无形的博弈里,先出手的人,就已经输了。”
晚风掠过窗棂,卷起窗帘一角,将那句箴言送进慕浪的耳中,也刻进了他往后无数个披荆斩棘的日夜。
彼时,沈砚知甘愿屈居慕浪身侧,做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这件事在整个圈子里都称得上是一桩奇谈。
毕竟,沈砚知的优秀是公认的。论专业能力,他的天赋与功底就连业内顶尖的导师都赞不绝口,甚至直言,单论处事的周全妥帖、进退有度,沈砚知的水准还要在慕浪之上。
可他偏偏有个“软肋”——性子太过沉稳持重,骨子里少了一份破釜沉舟的狠劲。做任何事都力求万无一失,步步为营,可这份极致的谨慎,有时反倒成了束缚他的枷锁,让他在需要孤注一掷的关口,难以踏出最关键的一步。
而慕浪恰恰相反,是天生的开拓者,行事张扬凌厉,向来信奉“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此一来,沈砚知的稳,恰好能中和慕浪的锐,两人一静一动,一守一攻,称得上是天作之合的互补。
曾经,那位赏识他的导师也曾私下问过沈砚知,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走,偏偏要跟着慕浪去闯那步错半步便会满盘皆输的险局,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时,沈砚知正垂眸擦拭着指尖的钢笔,闻言,他抬眼,眼底掠过一抹极淡的、旁人看不懂的暖意,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答应过一个人,这是我和她的交易。”
他顿了顿,指尖的钢笔泛着冷光,思绪却飘回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在我最黑暗的日子里,天地间一片混沌,我站在迷雾里,连自己的前途是否还有路可走都看不清。是她伸手拉了我一把,将我从泥沼里拽了出来。”
“或许,跟着慕浪,我的人生轨迹会因此被固定,再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却没有半分遗憾,“但我从不后悔。”
他将钢笔放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如锋:“他们都说我循规蹈矩,性子沉稳得像一潭深水,可他们不知道,正因为慕浪是那个不顾一切、赌上所有也要往前冲的疯子,我才必须成为这样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在慕浪横冲直撞、劈开前路的时候,替他稳住后方的阵脚;在他赌上一切、孤注一掷的时候,替他算好所有的退路与风险。
也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最契合慕浪的助力,陪他走完这趟刀光剑影的征程。
而这也是为什么封千岁会选沈砚知留在慕浪身边。从某方面来看,他们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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