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凡发现自己正在经历第七个一模一样的星期三。
清晨卯时三刻准时醒来,窗外麻雀叫到第三声。披衣下床时左脚踩到地板上那块熟悉的、会“咯吱”响的木板。厨房里妻子已经在熬粥,小米粥翻滚的气泡破裂声和昨天、前天、大前天毫无区别。他甚至能预见到,当他走到灶台边时,妻子会头也不回地说:“粥马上好,先去洗脸。”
然后是洗脸。铜盆里的水温永远是不冷不热刚刚好,毛巾拧到第三下时水珠会恰好滴落三滴。镜子里自己的面容,眼角皱纹的走向,鬓边新添的白发,都和记忆中“星期三的自己”一模一样。
接下来是去私塾。出门左转,经过李婶的醉仙楼,韭菜盒子的香气准时飘出。李婶会探出头喊一声“周先生早”,他会点头回礼“李婶早”。然后路过王婆的豆腐摊,王婆会说“周先生,今天豆腐脑特别嫩”,他会微笑说“晌午来一碗”。
私塾里,十二个孩子会准时坐好。当他拿起《三字经》时,窗外的阳光会恰好移动到第二扇窗的窗棂位置。当他念到“苟不教,性乃迁”时,赵大家的闺女会偷偷和旁边的孩子做鬼脸。当他咳嗽一声,她会立刻坐好,但嘴角还憋着笑。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那么规律,那么...完美。
完美得让人恐惧。
周小凡不是第一天发现异常。第一天,他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第二天,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产生了既视感。第三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镇子上次那场“怪事”留下的后遗症。第四天,他偷偷在床头刻了一道划痕,结果第二天醒来,划痕消失,床板光滑如新。第五天,他故意绕路去私塾,结果在巷子口“遇见”了本该在醉仙楼的李婶,李婶笑着说“周先生今天走这边啊”,然后他走回原路,又“遇见”了一次李婶,说着同样的话。
第六天,他开始试探。他故意在洗脸时多拧了一下毛巾,水珠滴了四滴。妻子毫无反应。他故意对王婆说“今天不想吃豆腐脑”,王婆笑着说“那明天再来”,但表情和语气和他说“晌午来一碗”时没有任何区别。私塾里,他故意跳过“苟不教,性乃迁”,直接念下一句,孩子们毫无障碍地跟着念,好像那行字根本不存在。
第七天,也就是今天,周小凡做出了决定。
他要“破坏”这个循环。
卯时三刻,他准时醒来,但没有立刻起床。他盯着房梁,数到第一百个数,然后猛地坐起,赤脚跳下床,故意绕开那块会“咯吱”响的木板。
他成功了。地板沉默。
厨房里,妻子背对着他熬粥。他走到她身后,突然开口:“今天是初几?”
妻子没有回头,声音平稳:“粥马上好,先去洗脸。”
“我问今天是初几。”周小凡提高音量。
妻子缓缓转过身。她的面容是熟悉的,但眼神空洞,嘴角挂着那种完美的、毫无破绽的微笑:“今天是星期三啊,夫君。快去洗脸吧,粥马上就好了。”
“你不是我妻子。”周小凡后退一步。
妻子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恢复:“夫君说什么呢,我就是阿秀啊。你看,我今天熬的小米粥,加了红枣,你最爱吃的。”
锅里的粥在翻滚,气泡破裂的声音依旧规律。但周小凡看到,那些气泡的形状,每一个都完美对称,像用圆规画出来的。
他转身冲出厨房,冲出家门。街道上,晨雾正在散去,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光影的切割线笔直得不自然。他跑向醉仙楼,李婶正站在门口,看到他,露出标准的笑容:“周先生早,今天...”
“今天星期几?!”周小凡打断她。
李婶的笑容停在脸上,眼珠缓缓转动,像是生锈的机械:“周先生...说什么?”
“我问你今天星期几!”
“今天...是星期三啊。”李婶的笑容重新变得完美,“周先生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进来喝碗热豆浆吧,刚磨的。”
她转身走进店里。周小凡跟进去,看到店里坐着几个熟客——赵大、王铁匠、孙裁缝,他们正低头吃早餐,动作整齐划一,咀嚼的频率都一模一样。当周小凡进来时,他们同时抬头,露出同样的微笑:“周先生早。”
然后同时低头,继续吃。
周小凡感到一阵眩晕。他冲出醉仙楼,跑向山神庙。他需要找人,找楚青衣,找苏晴,找小林,找任何人,告诉他们这一切都不对劲!
山神庙的院门虚掩着。他推门冲进去,看到院子里,楚青衣正在练剑。
她的剑法依旧凌厉,身形依旧飘逸。但周小凡看到,她的每一次挥剑,轨迹都完全相同;每一次踏步,距离都分毫不差;甚至剑刃破空的声音,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每次的音高、音量、持续时间都一模一样。
“楚姑娘!”周小凡大喊。
楚青衣收剑,转身,对他露出微笑:“周先生,这么早。找我有事?”
她的笑容很自然,眼神也很灵动。但周小凡看到她收剑时,剑尖在地上划出的那道痕迹,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他“记忆”中看到的痕迹,完全重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