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京郊西山,地势延绵,其中一处绝壁,直插云霄,当地人畏之如虎,称其为“鬼见愁”。
此崖千仞,如被巨斧劈开,峭壁光滑,几无落足之处。山风从万丈深渊下倒灌而上,发出呜咽之声,如同鬼哭。终年缭绕的云雾,更是为这片绝地增添了无尽的神秘与凶险。
此刻,就在这凡人绝迹的峭壁之上,三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紧地攀附在湿滑冰冷的岩壁上,借着云层中偶尔漏下的惨淡月光,艰难地向上移动着。
为首之人,正是萧凛。
他一手死死扣住岩石的缝隙,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了血丝,另一只手则挥动着一把特制的铁爪,奋力向上抛去,只听“咔”的一声,铁爪惊险地勾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
他试了试力道,确认稳固之后,才借力向上攀升了数尺。整个过程,动作流畅而果决,显示出极高的技巧和经验。
自幼在北燕那片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长大,为了生存,为了躲避追杀,攀爬雪山、穿越绝壁,早已是他的家常便饭。这一身超凡的武艺和攀爬技巧,早已刻入了他的骨髓。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一股突如其来的虚弱感,毫无征兆地从四肢百骸涌来,让他手臂的肌肉猛地一颤。
那该死的“病弱”身体,成了此刻最大的拖累。
为了在李烬面前演好那场戏,他长年服用一种能压制内力、使脉象呈现虚弱之态的秘药。那药虽不伤及根本,却会让他的体力大打折扣,耐力远不如常人。
平日里,这并不算什么。但在此刻这生死一线的绝壁之上,任何一丝的体力不支,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王爷!”身后一名心腹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低声惊呼,立刻向上移动,想要护住他的下方。
“无妨!”萧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强行压下那阵上涌的眩晕感。他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内衫。
山风呼啸,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要将他从这岩壁上撕扯下去。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宛如巨兽张开的大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只要一失手,便是粉身碎骨。
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他的意志。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放弃的念头。
可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纤弱,却又无比坚定。
她站在死气沉沉的关帝庙中,面对着满目疮痍的地狱景象,眼中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冷静和决然。她蹲下身,为那些面目全非的病人检查,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她孤身一人,对抗着一场足以吞噬整个京城的灾祸,她的背影,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却又挺拔得像是一柄永不弯折的利剑。
沈知遥。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惊雷,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瞬间燃起了两簇骇人的火焰。
他不能放弃。
他知道,此刻在那个被死亡笼罩的疫区里,她一定在等着。她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些能救命的药材。
自己采到的每一株龙胆草,都不仅仅是一株草药。它可能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可能让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重获希望。
更重要的是,它能够帮助她,完成她想做的事。
他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不知道她心中埋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但他知道,她所图甚大,她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而自己,愿意成为她身后最坚实的后盾,为她披荆斩棘,扫平一切障碍。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他想起了自己离开时说的话。这不仅仅是一句承诺,更是一种宣告。
无穷的力量,仿佛从心底最深处,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萧凛低吼一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再次挥动铁爪,狠狠地向上方探去!
攀爬,在生与死的边缘,继续着。
有好几次,他脚下的岩石突然松动脱落,整个人骤然下坠,全靠着心腹拼死从下方托住,以及他自己惊人的反应力,才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稳住身形。锋利的岩石,在他的身上、手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他的黑色劲装。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一个念头——向上,再向上!
终于,在与死神搏斗了整整一夜之后,当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时,萧凛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片湿润的泥土。
他翻身爬上悬崖之顶,整个人都虚脱地躺在了地上,胸口如同风箱般剧烈地起伏着。
然而,他顾不上休息。他挣扎着爬起来,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这片悬崖顶端。
很快,他便看到了。
就在不远处的峭壁阳面,一丛丛深紫色的植物,在晨曦的微光中,倔强地生长在岩石的缝隙里,迎着凛冽的山风,轻轻摇曳。那颜色,深邃如夜空,透着一股奇异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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