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后喉间留着回甘。
很舒服。
他安静地吃。
小煦也没走，靠在冰箱上看窗外。
夜色浓重，玻璃窗上映出厨房倒影。
暖黄的灯光，操作台上的厨具，两个安静的人影。
“龙陵先生。”小煦忽然开口，声音依然很轻。
“嗯？”
“你……去过很多地方吧？”
龙陵放下勺子，看向她。
小煦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
侧脸在灯光下有些模糊。
“算是吧。”他说，“来日本前，去过一些国家。”
“那些地方，”小煦问，“和这里一样吗？”
这个问题很奇怪。
但龙陵听懂了。
“不一样。”他诚实地说，“有的地方很热闹，有的很安静。有的地方……总是下雨。”
小煦沉默了一会儿。
“我有时候会想，”她说，“如果有一天，不得不离开这里……”
她停顿了一下。
“去完全陌生的地方……会是什么感觉。”
语气很平淡。
但龙陵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不安。
他想起了小煦的身世。
想起了她和天道总司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
就像天道常说的“奶奶曾经说过”那样。
小煦身上也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这个女孩，或许早就察觉到自己与世界的“不同”。
只是她把疑惑和不安，都藏在了安静的外表下。
“我不知道。”龙陵说。
这是他第一次对小煦说真心话。
“但我觉得……重要的不是地方，而是那里的人。”
小煦转过头看他。
“人？”
“嗯。”龙陵搅动着碗里的红豆沙，“再好的地方，如果只有自己，也会觉得陌生。”
他看向窗外的夜色。
“再陌生的地方，如果有可以信任的人，也会慢慢变成‘家’。”
小煦看着他。
那双总是蒙着薄雾的眼睛，似乎清明了一瞬。
“龙陵先生，”她说，“是个温柔的人呢。”
龙陵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不是平时温和礼貌的微笑。
而是有点无奈、有点自嘲的真实笑容。
“很多人不这么觉得。”
“那是因为他们没看到。”小煦说得很肯定。
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温柔不是非要说什么好听话，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
她看向操作台上的寒天冻。
“记得别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在需要的时候端上一碗热汤……”
她停顿了一下。
“这也是温柔。”
说完，她抿了抿嘴唇，移开视线。
龙陵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尖。
心里某个角落软了一下。
这个女孩，比他想象的要敏锐得多。
也坚强得多。
他低头继续吃红豆沙。
甜糯的滋味在口腔化开。
温暖顺着食道蔓延，扩散到四肢百骸。
很奇怪，战斗后的疲惫和紧绷，真的缓解了不少。
等他吃完，小煦已经把寒天冻推过来。
冻品已经回温到室温。
用勺子轻轻一碰就颤巍巍晃动。
桂花和冰糖的香气很清新。
入口即化，喉咙里留下一丝清凉。
“好吃。”龙陵说。
小煦点点头。
脸上露出很淡但真实的笑容。
等龙陵吃完，她收起碗勺。
利落地洗干净放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就像她做任何事一样，安静、专注、高效。
“明天见。”她说，解下围裙挂好。
动作轻巧而准确。
“明天见。”龙陵说。
小煦走到厨房门口，停下脚步。
她没有回头。
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
“龙陵先生。”
“嗯？”
“无论去做什么……”
她停顿了一秒。
“请一定要平安回来。”
说完，她推门离开。
脚步声在走廊渐渐远去。
厨房里只剩下龙陵一个人。
暖黄的灯光。
操作台上残留的水渍。
空气中淡淡的食物香气。
一切都那么“日常”。
他坐在高脚凳上，手指摩挲着围裙粗糙的边缘。
小煦察觉到了。
她不仅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气息。
还察觉到他“在做危险的事”。
但她没有追问，没有劝阻。
只是用她的方式表达关心。
一碗红豆沙。
一份寒天冻。
一句“平安回来”。
这份安静而坚定的支持，比任何慷慨激昂的鼓励都更有力量。
龙陵忽然想起战兔说过的话。
“重要的不是你拥有什么样的力量，而是你用这力量去守护什么。”
他现在知道了。
他要守护的，不仅仅是这座城市。
还有这家小小的餐厅。
这些吵吵闹闹但又真实温暖的人们。
还有……这份在雨夜厨房里，有人为他留一盏灯、热一碗汤的“日常”。
他站起身，关掉操作台上的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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