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渐弱了。
远处主街红绿灯规律地变着颜色。
绿。黄。红。
周而复始。
在对面的破墙上投下循环往复的光影子,绿的,黄的,红的。
像某种无声的、永不停歇的倒计时。
末了,天道直起身。
骨头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
但他动作依旧流畅,不见半点僵滞。
“该歇了。”
他说。
“明儿还得开门。”
“嗯。”
天道推开玻璃门,走进屋里。
龙陵跟在后头。
就在门扇要合上的刹那,天道忽然顿住了脚。
手还搭在门把上,侧过头。
“龙陵。”
“嗯?”
龙陵也停下。
“你的‘道’,”
天道说,语气平静,却郑重,像在做一个不容更改的宣告。
“我认。”
他顿了顿。
“可记着——”
他眼神在昏朦光线里,深不见底。
“要是哪天,”
“你挑的那片阴影,”
“成了你自个儿都绕不出去的黑暗。”
天道声音压得低,可每个字都清晰得像用凿子刻进石头里。
“我会把你拽出来。”
说完,他没等龙陵回应,径自转身,走进了走廊深处。
脚步声稳而沉,不慌不忙,渐渐消失在转角。
龙陵站在门边,手还扶着门框。
夜风从门缝溜进来,带着巷底特有的、阴凉的潮气。
耳边,那几句话还在打转——
“我会把你拽出来。”
不是问句,不是假设。
是陈述,是宣告。
是天道的承诺。
龙陵嘴角,慢慢咧开一个笑。
不是苦笑,不是假笑,是个实实在在、从心里松快出来的笑。
他带上门,“咔哒”一声锁好。
老锁舌的响动,在静夜里格外清脆。
然后他走回员工休息室。
推开门,加贺美还在打鼾,声儿不大,但挺有节奏,成了某种让人安心的背景音。
龙陵躺到自己那张硬板床上。
他早习惯了。
闭上眼。
黑暗里,刚才阳台上的对谈,一帧帧在脑子里过。
天道那审视的眼神,精确到分钟的火候,关于“道”的掰扯,还有最后那句……
那句话的分量,比什么武器、什么力量都沉。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他不再是独行的过客,不再是穿行不同时空的旁观者。
他有要守的“日常”——这家小餐馆,这群吵吵嚷嚷却又真实暖乎的人。
他有能并肩的同伴——小煦的敏锐体贴,加贺美的热血直肠子,树花的纯真烂漫。
还有……
一个认可他道路的、强得离谱也可靠得离谱的……
“朋友”。
天道总司。
行天之道,总司一切的男人。
窗外,城市霓虹依旧闪烁,像永不瞑目的眼睛。
夜还长,东京从来不会真正沉睡。
可在这个小小的餐馆里,在这个平凡的夜晚,有样顶要紧的东西,已经悄没声地扎下了根。
不是契约,不是誓言。
是比那些更扎实的玩意儿——
是理解,是认可,是强者之间无须多言的默契。
龙陵翻了个身,床板“吱呀”轻响。
他听着加贺美的鼾声,听着远处模糊的车流,听着这座城在夜里的呼吸,慢慢放松下来。
明天还得早起,得跟天道去千住桥市场,得采买,得营业,得继续这看似普通的日子。
而这,正是他要死死守住的一切。
他在黑暗里合上眼,嘴角那抹笑还没散。
今夜,能睡个好觉了。
与此同时。
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
天道站在窗前,手里捏着那个金属挂饰。
窗外零星的光映在表面上,那些繁复纹路仿佛在缓缓流动。
他抬手,把挂饰举到眼前,细细地看。
纹路的走向,刻痕的深浅,金属的质感……每一样都透着手艺人的精巧,和某种……他暂时还摸不透的门道。
“阴影里的……守夜人。”
他低声又念了一遍,嘴角微微扬起。
有点意思。
真有点意思。
他把挂饰收好,放进床头柜抽屉,跟他的Zecter摆在了一起。
然后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脑子里,今晚的对话还在回放。
龙陵的回答,龙陵的眼神,龙陵那种坦荡又有所保留的劲头……
都说明这不是个普通人。
甚至,不是个普通的骑士。
但他选了一条暗路。
天道闭上眼。
“奶奶说过……”
他轻声自语。
“真正的强,不是让所有人都瞧见你的光。”
“而是在最深、最黑的夜里……”
“你还能,给人亮出条道。”
他翻了个身。
窗外光透过帘子缝,在天花板上切出一道细长的、慢慢游移的光带。
像某种安静的时钟,量着夜的流逝。
天道很快睡着了,呼吸沉缓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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