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的喧嚣余波未平,一场更为隆重、象征意味极强的仪式便在皇城大殿之中举行。
刘禅将亲携百官,为此次恩科取士中脱颖而出的三科头名赐予官身。这不仅是对才学之士的褒奖,更是朝廷向天下昭示其对科举新制的肯定与重视。
大殿之上,旌旗仪仗森然排列,文武百官依序而立,气氛庄严肃穆。皇帝刘禅高坐龙椅,衮服冕旒,面色虽一如往常般宽和,却也比平日多了几分天威难测的凝重。诸葛瞻身着大司马朝服,位列百官之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殿门方向。董厥、樊建、谯周等重臣皆在列,每个人的表情都耐人寻味,或欣慰,或审视,或隐含忧虑。
“宣——恩科三甲上殿觐见!”殿头官清越悠长的唱喏声,穿透重重殿宇。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三名身着崭新青色襕衫、头戴进贤冠的年轻士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步入金碧辉煌的大殿。他们显然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步伐略显僵硬,紧张得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但这份紧张之中,又蕴含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荣耀感。他们,便是此次数千士子中名列魁首的三人。
唱名官接过礼官递上的黄绫榜单,运足中气,高声宣读:
“恩科明经科头名,巴西郡阆中县,谯秀!”
“恩科明算科头名,梓潼郡涪县,李骧!”
“恩科明法科头名,巴郡临江县,陈粲!”
每唱到一个名字,被点中的士子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微颤地应道:“草民在!”
百官之中泛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巴西谯秀,乃是谯周的族侄,其家族虽支持科举,但族中子弟竟能力压群伦夺得“明经”魁首,依旧令人侧目,也让一些原本想看笑话的世家心中暗凛——谯氏学问,果然底蕴深厚。
而梓潼李骧(历史上与杜轸并称“蜀有二郎”,以才辩着称)
巴郡陈粲(为虚构人物,代表巴地律法人才),则并非众所周知的世家大族子弟,尤以李骧之名,虽在蜀地士林中小有声望,却非高门显宦,他们的出现,更让许多出身寒微或非核心世家的官员心生感慨,目光复杂。
刘禅看着阶下三位略显青涩却难掩才华锐气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些许笑意,缓缓开口道:“尔等三人,潜心向学,于万千士子中脱颖而出,才学堪为表率。朕心甚慰。今日便依例,赐尔等官身,望尔等恪尽职守,忠君体国,莫负朕望。”
说罢,他示意身旁的宦官。宦官上前一步,展开早已备好的圣旨,高声宣诏: “咨尔谯秀,学通经籍,文采斐然,擢授为秘书郎,入秘书阁整理典籍,参详经义!” “咨尔李骧,精于算术,明达事理,擢授为尚书台度支曹令史,协理国库收支核算!” “咨尔陈粲,熟谙律令,明辨是非,擢授为廷尉监律博士员,佐理律法谳狱之事!”
诏书宣读完毕,三人均是浑身一震,激动得难以自持,齐齐跪倒在地,叩首谢恩:“臣等叩谢陛下隆恩!必当竭尽驽钝,以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秘书郎清贵,接近中枢;度支曹令史务实,掌财赋关键;律博士员专业,系刑狱要津。这三个官职皆非虚衔,而是能切实接触政务、历练才干的实缺,且与各自所长完美契合,可见朝廷用心之良苦,并非简单敷衍。
刘禅点了点头,勉励了几句“勤勉任事”的套话,便示意三人退至一旁。三人退下时,脚步依旧有些发飘,脸上洋溢着如梦似幻的荣光。
待三人站定,刘禅目光转向诸葛瞻,语气随意却带着毋庸置疑的信任:“至于其余中式者,朕已览过名单。便依先前所议,皆交由大司马,量才录用,妥善安置吧。”这其中,自然包括了那位名列明算科第二十九名的成都寒士王砚。“臣,遵旨!”诸葛瞻出列,躬身领命。声音平静,却重若千钧。
这一刻,百官心中皆明:陛下此举,不仅是将安置新科士子的权责完全交给了诸葛瞻,更是将科举后续的影响力与这批新生力量,彻底交托到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司马手中。
如何安排那数十名中式者,将他们填充到哪些位置,将会微妙地改变朝堂与地方的权力格局。
仪式结束,百官山呼万岁,依次退出大殿。 谯周经过族侄谯秀身边时,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汝超、张峻等支持者则面带笑容,向诸葛瞻投去祝贺的眼神。而如李家、董家、赵家等代表,面色则更为阴沉,匆匆离去。
谯秀、李骧、陈粲等三人,被相关的官员引去办理入职事宜。他们的人生轨迹,从踏入这座大殿的那一刻起,已然彻底改变。
诸葛瞻最后走出大殿,站在高高的汉白玉阶上,俯瞰着下方恢弘的皇城广场。阳光洒在他的朝服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赐官仪式圆满结束,科举取士的第一步,算是真正在法理和形式上得到了最高确认。然而,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将这批新血成功注入大汉僵化的肌体,并让他们真正发挥作用,同时平衡好旧有势力的反弹,那才是真正艰巨的挑战。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下台阶。下一步,该是如何“量才录用”那批待定的士子了。
他的手中,握住了一把可能撬动未来的钥匙,却也握住了一团灼手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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