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耀八年的盛夏,热浪席卷着成都平原,然而比天气更为炽热的,是成都西郊新辟出的那片巨大校场与联营工坊内涌动的人心与铁流。
“飞军”的扩编与革新,在诸葛瞻的亲自督导与大司马府的高效运作下,已不再是图纸上的构想,而是化作了眼前这片尘土飞扬、号令震天的实景。
这一日,校场之上,杀声震天。新招募的士卒,正由关彝、张遵亲自督练,进行着严苛的体能、阵型与基础武艺训练。他们之中,有来自南中山地、身形矫健如猿猴的猎户,有来自巴渝水泽、精通水性的船家子,亦有来自蜀中平原、力大无穷的农家壮丁,甚至还有一些面容精悍、眼神灵动,一看便知身怀特殊技艺的市井奇人。
赵柒与马恒亦在其中,二人并未因侯爵身份而受特殊优待,与普通士卒一样,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练习着基础的劈砍与格挡,只是那眉宇间的专注与骨子里透出的将门气度,仍让他们显得颇为醒目。
而在校场边缘,一片新搭建的连绵工棚区,则是另一番火热景象。数十座冶铁炉、锻打台依序排开,炉火熊熊,映红了工匠们古铜色的脸庞与脊背。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与校场上的喊杀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力量感的交响。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热铁与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
诸葛瞻今日并非独自前来,与他同行的,除了大司马府的核心僚属程虔、李烨、黄崇外,更有被特意邀请来的董厥、樊建等朝中重臣。此举意在让他们亲眼目睹新军编练之实况,了解其耗费与意义,以期在未来争取更多朝廷资源时,减少不必要的阻力。
一行人立于一处地势稍高的望台上,俯瞰着下方壮阔的景象。程虔手持一卷名册,正向诸葛瞻及董厥、樊建汇报着进展:
“……截至目前,已从各军及民间初步遴选符合‘身怀一技’或‘体魄超群’者,共计八千三百余人,尚在持续筛选中。关、张二位将军拟先编练八营,分设山地、斥候、破袭、强击等不同侧重,目前已完成基础整训,即将开始专项技能操演。”
董厥与樊建望着下方军容严整、士气高昂的新军,以及那规模远超寻常军工作坊的工棚区,眼中皆流露出震撼之色。他们虽知诸葛瞻意在编练强军,却未料其手笔如此之大,推进如此之速。
“思远。”董厥抚须感叹,语气中带着一丝审慎的赞叹,“观此军容,确是虎狼之师雏形。只是……这耗费,恐怕亦是惊人啊。”他目光扫过那些燃烧的炉火与堆积如山的物料。
樊建亦点头附和:“董辅国所言甚是。打造如此一支精锐,兵甲之费,恐十倍于寻常营伍。”
诸葛瞻早已料到会有此问:“董辅国、樊令君所虑极是。然,一支能决定战局走向的锐旅,其价值,绝非寻常营伍可比。昔日魏之虎豹骑、吴之解烦兵,皆是以倾国之力供养。我大汉欲求存图强,此等投入,不可或缺。况且,”他话锋一转,指向那工棚区,“若能改进制器之法,使其事半功倍,则耗费虽巨,亦在可控之内。今日请二位前来,正有一事关制器根本之策,欲请二位参详。”
说着,他引众人走下望台,步入那喧闹的工棚区。热浪扑面而来,叮当之声震耳欲聋。工匠们见大司马亲至,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躬身行礼。
诸葛瞻走到一处正在打造箭矢的区域停下。只见几名工匠分工协作,一人锻打箭头,一人削制箭杆,一人粘贴尾羽,动作熟练,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不同工匠打造出的箭头,大小、形状略有差异;箭杆的长短、粗细也不尽相同;粘贴的尾羽,更是疏密不一。
他又走到打造环首刀的工棚前,情况亦是类似。锻打出的刀身,长度、宽度、厚度,全凭工匠个人经验与手感,并无严格统一之规。
诸葛瞻随手拿起两支刚刚打造好的箭矢,递给董厥和樊建:“二位请看,此二箭,可能通用?”
董厥与樊建接过,仔细比对,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一支箭头略大,箭杆稍粗;另一支则相反。若混用,不仅影响射击精度,甚至可能无法匹配同一把弓或同一个箭囊。
“这……似乎难以通用。”董厥皱眉道。
“正是。”诸葛瞻放下箭矢,声音提高,不仅是对董厥、樊建,也是对随行的所有官员及周围的工匠领班说道,“此乃我军中器械制造之大弊!全赖匠人手工,一人一法,百人百样。战时,一营之箭,可能尺寸不一,甲胄部件难以互换,环首刀长短参差。看似小事,然于战场之上,便是生死攸关之大患!损坏之兵器难以就地取材快速修复,补充之军械可能与原有制式不合,此皆足以削弱我军战力!”
他目光扫过程虔、李烨,最后落回董厥、樊建脸上,斩钉截铁地提出了他的核心构想:“故,我意已决,借此新军编练之机,推行‘制器以衡’之策!即,对军中常用器械,尤其是消耗量大、关乎战阵配合之物,实行‘标准化’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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