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呼吸。
无法思考。
无法动弹。
刘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被那来自整个泗水镇、凝聚了成千上万傩面猩红目光的恐怖威压死死按在原地。每一寸皮肤都仿佛被无数根冰冷的针穿刺,每一个念头都在升起的瞬间就被碾碎。意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旁边的赵伟和林晓月情况更糟。赵伟半跪在地,细杖脱手,斗篷下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都渗出了血丝,显然在拼尽最后力气抵抗那无孔不入的侵蚀。林晓月则已经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天空彻底黑暗,唯有那轮隐藏在浓云后、边缘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圆月,投下诡谲的光晕,将整个镇子染上一层血色的薄纱。万瞳凝视,邪阵已成!
“以万民之眼为基,引太阴之华为桥!”大祭首张开双臂,站在空地边缘,他的声音不再属于人类,带着空洞的回响,仿佛无数个声音在重叠吟唱,“恭请‘瞳主’降下真识!”
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天空中那轮红月的光芒骤然炽盛了一瞬!
一道凝练到极致、直径足有数米的暗红色光柱,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之矛,撕裂云层,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贯穿而下!
目标,并非刘禹,也并非赵伟或林晓月!
而是——那棵早已残破不堪、象征着此地最后一丝古老秩序的祖槐!
“咔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天地骨骼断裂的巨响炸开!
巨大的祖槐在那暗红光柱的冲击下,如同被雷火劈中,粗壮的树干从中间猛地炸裂开来!木屑纷飞,焦烟四起!那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生灵,发出了最后一声无声的悲鸣,庞大的树冠带着万钧之势,轰然倾倒!
而在祖槐炸裂的树干核心处,一点极其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暗红色邪光冲天而起,如同找到了归宿,瞬间融入了那道降临的光柱之中!
直到此刻,刘禹才明白,这棵祖槐,早已不是守护者。它在漫长岁月中被“守瞳人”的仪式逐渐污染、同化,其本身蕴含的庞大生机与地脉灵性,反而成了滋养“瞳主”、构筑降临通道的核心祭品!
祖槐的崩塌,如同推倒了最后一块多米诺骨牌。
“轰隆隆——!”
整个泗水镇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如同发生了强烈的地震。镇中所有房屋门前悬挂的傩面,眼中的猩红光芒暴涨,连接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光网!玉带溪的河水瞬间变得漆黑如墨,翻滚着散发出浓烈的腥臭!
天空中的暗红光柱在吸收了祖槐核心的邪光后,变得更加粗壮、凝实,光柱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哀嚎的灵魂虚影在沉浮!而在光柱的顶端,那轮红月之下,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由纯粹恶念与邪能构成的眼球虚影,正在缓缓凝聚、睁开!
冰冷、死寂、俯瞰众生、漠视一切,这就是“瞳主”即将降临的“真识”!它尚未完全显现,其散发出的气息就已经让刘禹的灵魂都在颤栗、冻结!
完了……
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刘禹的心。人力有时尽,在如此超越想象的存在面前,他们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智慧,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大祭首狂热地仰望着天空中那正在睁开的巨眼虚影,张开双臂,发出癫狂的呼喊:
“恭迎瞳主!!!”
就在这万物俱寂、唯邪神独尊的时刻——
“唉……”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包括大祭首)灵魂深处的叹息,突兀地响起。
这叹息声苍老、疲惫,却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那片已然崩塌的祖槐废墟。
只见在那断裂的树干残骸与弥漫的邪气光晕中,一点柔和的、纯白色的光芒,如同淤泥中绽放的莲花,缓缓亮起。
光芒中,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老者虚影,缓缓浮现。
他不再是那个盘坐巨石、闭目诵经的守夜老僧模样。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僧袍,面容清晰,眼神温和而睿智,带着看透世事的通透与一丝深深的无奈。他的身体是透明的,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
“守夜人?!”大祭首瞳孔骤缩,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的残魂……竟然还未彻底湮灭?!”
老僧的虚影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几乎无法动弹的刘禹,嘴角似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赞许的笑意。
“痴儿,做得已足够好了。”
他的声音直接响在刘禹心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刘禹那几乎冻结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暖意。
“只可惜老衲力薄,未能守住此镜,亦未能提前消弭此劫”老僧的虚影望向天空中那正在睁开的巨眼,眼中悲悯更甚,“然,‘瞳主’真识降临,需完美‘容器’与地脉邪阵完全契合,汝之‘本心’不昧,坚韧超乎预料,致使‘容器’有瑕,此阵亦有了一丝‘不谐’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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