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星域,曾经被终末逻辑炮火犁过的星空,如今漂浮着巨大的星港与生态圆环的骨架,像一枚枚初生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茧。
陈夜站在“希望方舟”的舰桥上,凝视着舷窗外这片繁忙而充满生机的景象。他周身的气息与从前截然不同,不再是锐利无匹的锋芒,而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包容一切的平和。举手投足间,仿佛有无数世界的低语在他身边回荡——那是被他纳入体内的“有情世界”众生回响。
“能量读数稳定,星域防御网络响应率98.7%,比我们离开时又提升了0.5个百分点。”艾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满意的电子音效。
陈夜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星港深处一片不起眼的废弃船骸集散地。“老铁呢?”
“他说闻到‘老朋友的味道’了,一靠港就带着他的机械工蜂小队钻进去了。”艾莉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他说,废墟里总能淘到宝贝。”
与此同时,在堆积如山的废弃舰船残骸中。
老铁——如今已是联合重建委员会的首席工程师——正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沾满油污的工装,在一艘几乎被腰斩的议会驱逐舰残骸里敲敲打打。
“啧啧,败家玩意儿!这么好的相位引擎涂层,就这么扔了?”他一边嘟囔,一边指挥机械工蜂切割下还能用的部件。
突然,他手腕上的一个老旧探测器发出了尖锐却微弱的蜂鸣。那不是金属信号,而是……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老铁眉头一皱,循着信号,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扭曲的金属走廊深处。信号源在一扇被暴力破坏的逃生舱闸门后。
他用力撬开变形的舱门,里面的景象让他这个见多识广的老兵都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高大的男人蜷缩在角落,浑身覆盖着干涸的血污和能量灼烧的焦痕。他那身曾经代表议会最高武力的“星域指挥官”制服早已破烂不堪,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脸上那道几乎贯穿左眼的狰狞伤疤,以及……他空空如也的右臂袖管。
是雷克。
那个曾经像孤狼一样追逐议会,又最终与陈夜并肩作战的顶尖灵能者。此刻,他气息奄奄,意识模糊,但紧蹙的眉头和偶尔因痛苦而抽搐的身体,显示他仍在与死亡抗争。
“妈的……是你们……”雷克似乎感应到有人,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带着无尽的恨意与绝望,“……杀了我……要么……就滚……”
老铁没有废话,立刻蹲下身,掏出随身医疗包进行紧急处理。“省点力气吧,狼崽子。真要是那帮阴魂不散的议会杂种,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一边注射强心剂和纳米修复液,一边通过内部通讯低吼:“艾莉!通知陈夜!我们找到了个‘大宝贝’——雷克,他还活着,但快不行了!”
几分钟后,陈夜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残骸内。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周围不稳定的能量场和紊乱的辐射在他靠近时,就自然而然地平复下来。
他走到雷克身边,伸出手,掌心悬浮着一团温暖而柔和的白光,那是高度凝练的平衡之力与生命能量。
白光融入雷克的身体,他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他猛地睁开那双仅存的、因为创伤和仇恨而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陈夜。
“……是你。”他的声音沙哑,但清晰了不少。
“发生了什么,雷克?”陈夜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雷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讥讽与后怕。
“我们都被骗了……所有人都以为议会核心已经被摧毁。”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说出下面这句话的勇气。
“但‘他们’还活着。最高评议会的‘幽灵议员’……他们早就抛弃了肉身,将意识上传到了星海网络的最深处。”
他用仅存的左手,死死抓住陈夜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被丢弃在这里,不是意外……是警告。警告所有试图挑战他们‘新纪元’的人。”
“陈夜,他们不是在逃亡……他们是在‘收割’。收割所有在终末逻辑净化后,残存的、强大的灵能本源——就像我这样的!而我,只是第一个猎物!”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在这片狭小破败的空间里炸响。
老铁愣住了,艾莉的投影也瞬间凝固。
陈夜平静的目光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他建立的“新平衡”之下,并非万物复苏的祥和,而是潜藏着一双更冰冷、更贪婪的眼睛,已经开始觊觎这片初生的世界。
星海的归航,迎来的不是凯旋的盛宴,而是一匹破碎之狼带来的、关乎存亡的血色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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