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在尖叫。
不是声音的尖叫,是概念层面的崩塌——那些被精心修剪的“永恒花”此刻正经历着它们被设计来避免的一切:混乱、痛苦、自我怀疑。花瓣上播放的快乐记忆像坏掉的磁带般疯狂倒带,露出下面被掩盖的真实人生:不是永恒安宁,是逃避;不是自愿奉献,是温柔的剥削。
诺顿在破碎的花径上奔跑。他的皮肤上,那些银色的反抗纹路像活物般脉动,每一下搏动都带来灼烧般的痛楚——那是花园系统在排斥他,试图抹除这个“病毒”。
身后,瓦尔基拉的声音通过每一个扬声器、每一朵花、每一寸空气传来,失去了所有优雅,只剩下冰冷的机械音:
“叛变者。”
“系统错误。”
“执行最终协议:格式化。”
地面裂开,伸出无数生物机械触须,尖端是注射器形状的情感抑制剂注射口。它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涌向诺顿。
诺顿没有回头。他的数据板已经在释放干扰波时烧毁了,现在他唯一的工具是口袋里那团已经完全黯淡的卡兰碎片——它不再发光,但依然温暖,像一块即将熄灭的余烬。
前方是花园边缘,也是现实与维度褶皱的边界。那里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外面是第七区正常的、混乱的、充满生命力的混沌星云。
只要穿过屏障,就能暂时安全。
但屏障前,站着一个人影。
不,不是人。
是一个合成体——诺顿在嫁接师圣殿里见过的那个昆虫合成体,但它的形态发生了可怕的变化:一半身体依然是嫁接师的机械结构,另一半却生长出了花园的有机组织。它的复眼一只闪烁着数据光,另一只却映照着花园崩溃的疯狂景象。
“你……污染了……”合成体的声音是两种音轨的叠加,机械音和生物音,“花园……母亲……痛苦……”
它拦在屏障前,六只手臂——三只机械,三只生物——同时展开,封死了所有去路。
诺顿停下脚步,喘息着。身后的触须越来越近,他能听到抑制剂在注射管里晃动的粘稠声响。
“让开。”他说,“这个花园是个谎言。你被利用了。”
“谎言……也好……”合成体的复眼疯狂闪烁,“没有花园……我们……什么都不是……”
它冲向诺顿。
诺顿没有武器。但他有别的——他举起手中黯淡的碎片,不是作为武器,而是作为证据。
“看!”他吼道,“这是卡兰·晨星的一部分!他宁愿彻底消散,也不愿变成花园里的花!因为他知道——被修剪的自由,不是自由!”
碎片接触到合成体的瞬间,传递出最后一点残留的频率。
不是语言。
是一个画面:
卡兰在教堂圣所,对哀歌说:“如果你修剪掉所有会枯萎的花,那春天来临时,谁来告诉孩子们,生命曾经多么脆弱而珍贵?”
画面炸开。
合成体僵住了。它体内那些被嫁接师和花园双重改造的记忆回路,在这一刻产生了致命的冲突:一边是原文明对自由的渴望,一边是花园灌输的“安宁至上”。
它的六只手臂开始互相攻击——机械手撕扯生物组织,生物触须缠绕机械关节。它倒在地上,翻滚,尖叫,两种意志在同一个躯壳里殊死搏斗。
诺顿绕过它,冲向屏障。
触须已经追到身后,最近的注射器离他的后颈只有三厘米——
屏障突然波动。
从外面。
一道金色的光束刺穿屏障,精确地击中那根触须。触须炸开,抑制剂洒了一地,接触到地面后迅速腐蚀出冒烟的坑洞。
诺顿回头。
屏障外,寂静号角号的轮廓在混沌星云中浮现。舰首的主炮还在散发余热。
通讯频道里,米拉的声音响起,冰冷但清晰:
“左侧三米,屏障有裂缝。跳。”
诺顿冲向裂缝,纵身跃出。
身体穿过屏障的瞬间,他感到皮肤上的银色纹路剧烈灼烧——那是花园的最后反击,试图在他脱离前留下烙印。
然后他摔在寂静号角号的甲板上。甲板是冰冷的金属,但他从未感到如此踏实。
舱门关闭。
飞船加速,脱离第七区。
医疗舱里,诺顿躺在扫描床上。仪器发出规律的嗡鸣,全息投影显示着他的生理数据:肾上腺素超标,神经递质紊乱,皮肤表层检测到未知的能量残留——那些银色纹路。
米拉站在控制台前,背对着他,专注地看着数据。琦珂坐在角落,素描本摊在膝头,但她没有画,只是盯着空白页面。
织网者在驾驶舱,通过扬声器参与对话:
“花园没有追出来。屏障封闭了,整个第七区正在向内坍缩——不是物理坍缩,是维度层面的收缩。瓦尔基拉启动了某种自我保护协议,把花园封存在了一个封闭的维度褶皱里。”
“永久封闭?”诺顿问。
“至少暂时。”织网者说,“但根据能量读数,她在积蓄力量。等她修复了系统,会再次扩张——而且下次会更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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