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号的医疗舱里安静得能听到生命维持系统的轻微嗡鸣。
米拉坐在诺顿曾经躺过的病床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数据板的边缘。屏幕上显示着从圣殿带回的情感回路修复技术——完整、详尽、可以直接投入生产的蓝图。汉密尔顿将军用生命换来的礼物。
但她无法集中精神。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熔炉熄灭的那个瞬间,那点微光升起化作旋律的画面。还有扫描仪上那两个纠缠的量子粒子——诺顿和卡兰最后的存在证明。
舱门滑开,琦珂走进来。她的素描本换了一本新的,封皮是朴素的深灰色,就像她现在的眼睛。
“织网者在整理汉密尔顿的遗物。”琦珂轻声说,“他留下了一封信,给他在第七区监狱里的儿子。信里说……‘我终于明白你母亲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接受情感抑制了。因为感觉不到痛的时候,也感觉不到爱。’”
米拉闭上眼睛。她想起花园里那些永恒花,想起瓦尔基拉放下剪刀时流下的眼泪。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琦珂坐到她旁边,翻开素描本。第一页上画着一片星空,星空中有七个光点排成环形,环形中央隐约有个人影,但人影是空心的——像等待被填充的轮廓。
“卡兰的七个频率碎片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琦珂说,“但它们没有消失。根据熔炉最后的能量残留分析,它们转化成了某种……基础频率,散布在整个宇宙的情感背景辐射里。”
她指向舷窗外:“就像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是宇宙大爆炸的余晖,情感背景辐射是所有生命情感活动的‘余音’。七个频率现在成了这种背景辐射的基准音调。”
米拉抬起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舱门口传来雷克的声音,老人操控轮椅进入医疗舱,“卡兰和诺顿的意识没有消散,他们变成了情感宇宙的‘常数’。就像光速不变,就像普朗克常数——他们成了情感层面不可动摇的基础。”
雷克停在她们面前。他的半机械身躯看起来比之前更苍老了,外接维生管线的闪烁频率变慢,电子眼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但这不代表他们能回来。”老人继续说,声音里是纯粹的疲惫,“常数只是存在,没有意识,没有记忆,没有‘自我’。就像你不会跟光速聊天一样。”
医疗舱陷入沉默。
然后,艾琳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紧急任务的干练:
“所有人到舰桥。卡兰代理舰长有重要事情宣布。”
舰桥主屏幕上,新伊甸的实时画面正在播放。
不是之前的战争景象,而是重建工作:东半区和西半区的能量墙正在被拆除,融合者和纯血会成员肩并肩清理废墟,医疗队用从圣殿带回的技术治疗情感衰退症患者。
画面中,一个年轻女孩——小羽——背后新生的光翼还不太稳定,但她正用那对发光的翅膀为伤员遮挡阳光。
“新伊甸的重建进度37%。”艾琳的影像出现在副屏幕,“情感衰退症的治疗已经展开,首批五千名患者开始恢复情感反应。但……”
她顿了顿:“有8%的患者出现了严重的‘情感记忆闪回’——他们被修剪时封存的痛苦记忆全部回来了,有些人承受不住,陷入了深度抑郁。我们需要心理支持团队,但人手严重不足。”
卡兰站在指挥席前,看着这些画面。他刚从熔炉返回不到二十四小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米拉注意到他眼神深处多了一些东西——一种沉静的、仿佛承载了太多重量的光芒。
“艾琳,启动应急预案。”卡兰说,“用晨曦号的医疗数据库培训志愿者,同时联系塔瑞克文明——他们有处理灵韵记忆创伤的经验。我们需要在一个月内建立至少三百个心理疏导站。”
“明白。”艾琳点头,影像消失。
卡兰转身,面对舰桥上的众人:米拉、琦珂、织网者、雷克,还有刚刚赶到的几位星港代表。
“哀歌安息了,瓦尔基拉留在了圣殿废墟,纯净派在哀歌消散后陷入了内斗,暂时不会构成威胁。”卡兰的声音平稳,但每个字都有重量,“但危机没有结束。”
他调出另一组数据。
那是宇宙尺度的能量分布图。图上,代表情感活动的光点像星空般散布,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异常:在某些区域,光点正在变得稀疏。
“情感背景辐射正在衰减。”卡兰说,“不是急剧的,是缓慢的、系统性的衰减。就像宇宙正在……失去‘情感温度’。”
雷克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是哀歌时间逆转尝试的副作用?”
“不。”卡兰摇头,“是更基础的东西。哀歌的宇宙因为情感失控而热寂,我们的宇宙因为陈夜的平衡协议而延缓了热寂——但这就像用大坝拦住河流。水不流动了,就会变成死水。”
他放大图像,指向几个衰减最严重的区域:
“这些是情感活动曾经最旺盛的文明区域。塔瑞克母星、新伊甸、晨曦星港……我们在熔炉里燃烧了太多情感记忆,虽然目的是发送信息而不是作为燃料,但过程本身消耗了宇宙的情感‘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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