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钻过维修点旧仓库的木窗格,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仓库中央,立着个模样古怪的木头家伙——这是铁柱和大牛照着苏念棠的草图、陆劲洲的改进建议,忙了两天攒出的“手摇式简易风选机”模型。
它约莫半人高,像个斜放的带盖大木箱:一头是进料斗,中间藏着手摇风扇和可调节活门,另一头分两个出口,底下还接着细密的竹筛。旁边散落着刨花、锯末,还有几块用旧铁皮剪成的扇叶,满是手作的粗糙暖意。
陆劲洲蹲在模型前,最后检查榫卯牢不牢、扇叶转得顺不顺。苏念棠站在一旁,心里又紧张又期待。铁柱和大牛早摩拳擦掌,眼睛直盯着地上那簸箕特意挑出的、混着碎叶和瘪粒的“问题玉米”。
“试试?”陆劲洲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木屑。
“试!”铁柱迫不及待端起了簸箕。
陆劲洲让苏念棠负责调节进料斗的挡板,自己握住侧面的手摇柄。铁柱小心地往进料斗里倒了一小把玉米,苏念棠缓缓推开挡板,让玉米粒均匀往下流。陆劲洲开始匀速摇动手柄,箱体内的扇叶转起来,“呼呼”的风声裹着谷物的气息散开。
金黄的玉米粒穿过气流,饱满的重粒直接落在前方筛网上,顺着斜坡滚进箩筐;而轻飘飘的碎叶、秕谷和灰尘,被风吹得偏向另一个出口,落在下面的破麻袋里。筛过的玉米再看,明显干净了大半,连细小的杂质都少了许多。
“成了!”铁柱第一个喊出声,指着箩筐里的玉米,“你看!瘪粒全吹跑了!”
大牛也咧嘴笑:“风力够劲儿!这活门能调大小,对付啥杂质都管用!”
苏念棠凑过去看了看出料和收集的杂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模型虽粗糙,可原理对了,效果也实打实看得见。
陆劲洲停下摇动,检查了各处连接,又抓了把处理后的玉米搓了搓,点头道:“能用。再做时,进料斗得改改,让粮食下得更匀。整体尺寸也得放大,才有效率。”
“陆哥,咱这就动手做大的呗?”铁柱急得直搓手。
“先不急。”陆劲洲沉声道,“下午把模型搬到晒场,让老赵头和各小队的人都看看,提提意见。这是集体用的东西,得大家觉得好用才行。材料、工时也得算算账,公开透明。”
苏念棠立刻附和:“对!咱们把模型原理、效果、需要的材料工时写个简单说明,下午一起去演示。”
下午秋阳正好,晒场一角的风选机模型引来了满场社员。老赵头眯着眼看铁柱操作,见干净的玉米和分离的杂质分两边落下,不住点头:“好!这法子科学!比单用筛子省劲,还干净!念棠丫头、劲洲,你们这脑子真活!”
之前因杂质吵过架的王副队长也凑过来,亲自摇了几下,啧啧称奇:“这东西绝了!要是做几个大的,交粮前清理能省一半工!老赵,下回你可挑不出俺们小队的毛病了吧?”这话逗得众人一阵哄笑,之前的小别扭早散了。
演示大获成功,风选机得到一致认可。大队长和苏建国当场拍板:让维修点负责,尽快做两台正式的风选机,木料、铁皮由队里协调,记工分。铁柱和大牛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风车的事刚定,第二天,红星大队的秋季社员大会就在打谷场开了。这是秋收后第一次全体大会,除了总结生产、公布分配方案,重头戏是审议《红星大队编织副业试点章程(草案)》。
草案由苏念棠宣读。她站在两张课桌搭的“主席台”后,面对黑压压的乡亲,心里虽有点慌,可想到章程里藏着大家的心血,还是稳住了心神。她读得慢而清晰,把搞副业的原因、组织方式、质量标准、收益分配、账目公开都讲得明明白白。
台下静悄悄的,听到“质量评议小组”“承重测试”“每月账目公开”这些实条款时,不少人频频点头;念到“集体七成、参与者三成折算工分”的分配比例,虽有低声议论,可大多觉得合理。
草案读完,进入讨论环节。福山爷爷第一个站起来,先肯定了搞副业增收的想法,再指着“不误农时”“质量第一”“账目清楚”三条:“这几条把住了,方向就错不了!我老头子没意见!”
李婶也激动地站起来:“俺觉得这章程好!规矩立得明明白白,俺们干活的心里踏实!俺编筐就按这标准来,该咋样就咋样!”
其他社员也陆续发言,有问细节的,有表支持的,少数担心影响农活的,也被苏建国和大队长耐心解答了。最终,章程以绝大多数人举手同意的方式,正式通过。会场里的掌声响得热烈,这意味着红星大队在集体副业的探索上,终于迈出了有章可循的一步。
散会后,苏念棠和陆劲洲并肩往家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没想到这么顺利。”苏念棠轻声说,脸上带着轻松的笑。
“章程写得实在,大家看得见好处,自然支持。”陆劲洲道,“接下来就是按章程选人、组织生产、找销路了。”
“嗯,一步一步来。”苏念棠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风选机制作你多费心,编织这边我和王大爷、李婶先筹备。”
“好。”陆劲洲侧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眼角淡淡的倦色上,“别太累。”
回到家,小院里飘着葱花饼的香——苏母特意烙了饼,庆祝章程通过。饭桌上,一家人说说笑笑,满是对未来的盼头。
夜深了,苏念棠靠在炕头,就着油灯翻看新通过的章程,心里满是成就感。陆劲洲洗漱完进来,吹熄油灯在她身边躺下。
“睡吧。”他低声说。
“嗯。”苏念棠放下章程,在黑暗中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秋夜的凉,也传递着不用多说的支持与力量。
窗外月色如水,打谷场的掌声仿佛还在耳边,维修点的木香似乎仍绕鼻尖。这个秋天,红星大队不仅收了粮食,更收了创新的点子、规范的章程,还有迈向好日子的集体决心。而他们,作为这场变革的参与者、推动者,也会继续携手,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迎着风,坚定又温暖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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