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霜裹着寒气,屋檐下挂着细小的冰溜子,阳光一照,泛着细碎的光。苏念棠推开卫生所的门,先往铁炉子里添了几块煤,火苗“噼啪”窜起来,铁皮烟囱很快传来“呼呼”的抽风声,屋里慢慢暖了。
今天轮到夜校上课,她趁着上午没病人,把省城带回来的旧笔记摊在桌上整理。笔记本是黄褐色牛皮纸封面,边角磨得发毛,内页写满了字,有些地方还画着简易图表,是她之前记的编织技巧。
“念棠姐!”门外探进个扎羊角辫的脑袋,是铁柱媳妇春草,怀里抱着个新编的竹篮,篮沿还带着新鲜的竹香,“你看这个行不?按你上回说的尺寸编的。”
苏念棠接过篮子仔细看——直径一尺二,深六寸,篾条刮得还算光滑,收口也密实。她从抽屉里拿出卷尺,这是陆劲洲从农机站带回来的,钢制外壳有些锈迹,刻度却还清晰。量了一圈,她指着篮底:“尺寸正好,但篾条粗细不太匀,你看这两根,明显比别的粗。”
春草凑近一看,脸微微红了:“我手劲儿没控好,下次注意。”
“不是怪你。”苏念棠从抽屉里摸出把磨得锃亮的篾刀,拉过春草的手,“来,我教你个法子,保准匀。”
两人坐在炉子边,苏念棠示范着把粗篾条从中剖开,再用刀背轻轻刮薄:“这样既省材料,编出来的篮子也匀称。等会儿夜校上课,我把这个当例子讲,让大家都学学。”
正说着,李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攥着两张皱巴巴的纸,声音都带着颤:“念棠!供销社的老王捎信来了,上回送去的五十个篮子,卖出去四十二个!让再编一批,这次要八十个!”
“真的?太好了!”春草眼睛一下子亮了,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篾条。
苏念棠却没急着高兴,追问:“剩下的八个没卖出去,问清原因了吗?”
“问了问了!”李婶把纸摊在桌上,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记着:“三个收口松,装东西漏;两个篾条有毛刺,扎手;三个尺寸小了半寸——人家想买来装大白菜,小了装不下。”
这正是苏念棠想知道的。她拉过两把椅子,让李婶和春草坐下,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咱们得定个标准了。什么样的篮子算合格,什么样的要返工,得有个准话,不能再‘差不多就行’。”
她从抽屉里拿出三样东西:卷尺、一小块砂纸、半碗清水,一一摆在桌上。
“以后每个篮子,都要过这三关。”苏念棠拿起卷尺,“第一关,尺寸合格——就按咱们定的样板来,误差不能超过半分。第二关,篾条光滑——编好后用砂纸轻轻擦一遍,不能有毛刺挂丝。第三关,收口严密——像这样装半碗水,放一会儿,漏了就不算合格。”
李婶和春草听得连连点头。这在1975年的农村是新鲜事,大家编篮子凭的是经验和感觉,可供销社的反馈让她们明白,要长期做下去,就得有规矩。
“那我这就去跟大伙说,让大家都注意!”李婶站起身,脚步都轻快了。
“等等。”苏念棠叫住她,“晚上夜校,咱们专门开一节‘编织质量标准课’,把人都叫上。不光讲标准,还教大家怎么达到标准,省得走弯路。”
同一时间,公社废品站里,满是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陆劲洲和铁柱、大牛站在一堆废旧金属前,管理员老赵叼着烟斗,手里的铁棍扒拉着零件,发出“哗啦”声:“要钢管?这几根看看,都是从报废拖拉机上拆的,还算结实。”
地上躺着四五根锈迹斑斑的钢管,有的弯了,有的管壁薄厚不均。陆劲洲蹲下身,从工具袋里掏出个小锤子,轻轻敲打着管壁,听声音判断锈蚀程度——声音清脆的,里面锈得浅;声音发闷的,多半锈穿了。
“这根还行。”他指着一根直径三公分的钢管,敲了敲,声音清亮,“锈得不算深,回去打磨下能用。”
老赵眯着眼睛打量他:“这根要五块,不还价。”
“三块。”陆劲洲抬头,语气平静,“里面锈了多少还不知道,得回去切开看,说不定用不了一半。”
“四块五!最少了!”老赵把烟斗从嘴里拿出来,吐了口烟。
“三块五,我们还得在你这找齿轮。”陆劲洲指了指旁边的旧零件堆,“一起算,合适。”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四块钱成交。陆劲洲又在零件堆里翻了翻,花两块钱淘到几个旧自行车链轮和飞轮——这是做风车传动装置的关键零件,比买新的省一半钱。
铁柱看着那些沾满油污的零件,有点不放心:“陆哥,这旧零件修修真能用?别到时候转不起来。”
“修修能用。”陆劲洲把零件装进麻袋,拍了拍上面的灰,“咱们先试试,不行再想办法,总比浪费钱强。”
回去的路上,大牛忽然一拍脑袋:“陆哥,嫂子让我问你,风车的刹车装置咋做来着?她怕风太大把齿轮转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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