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拖拉机的“突突”声刺破红星大队的寂静。陆劲洲正往车斗里搬四个木桶,每个桶都用湿纱布盖着,里面装着十斤嫩豆腐,怕颠簸晃碎。苏念棠抱着两个鸡蛋篮样品跟出来,手里还攥着个布包:“路上吃的,豆渣饼和煮鸡蛋。”
陆劲洲点点头,发动拖拉机。车灯在晨雾里划出两道昏黄的光,苏念棠爬上副驾,把围巾裹得只剩双眼睛——十一月底的寒气,能透过棉袄往骨头里钻。
土路颠簸,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苏念棠说起编织小组:“五十个篮子今天准能完工,王大娘还琢磨着教儿媳妇编红星,说那小星子看着简单,编齐整可得费点劲。”
“嗯。”陆劲洲盯着前方的路,“飞轮昨天试了一天,磨了八十斤豆子,出浆六十五斤,稳。”
这成绩够亮眼了。苏念棠在心里算:八十斤豆出五十多斤豆腐,按一毛二一斤算,一天六块多,一个月……
“别算太早。”陆劲洲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风不常刮,豆子也得省着用。”
他总这么清醒。苏念棠笑了:“知道,踏实走比啥都强。”
公社食堂在后街,红砖大院敞着门。主任老赵系着白围裙,老远就冲他们招手:“红星大队的同志!豆腐带来了?”
陆劲洲停稳车,两人一起抬下木桶。老赵掀开纱布按了按豆腐,眼睛亮了:“嫩得很!老王说你们用风车磨的?新鲜!月底豆腐宴就靠你们了——今天先拿十斤,剩下的月底前分批送,行不?”
“行,每天能匀十五斤。”陆劲洲应得干脆。
老赵乐了,转头看见苏念棠手里的篮子,又凑过来:“女同志,听说你们还编篮子?食堂正缺装菜的筐子,给我看看样品呗!”
苏念棠忙递过篮子。老赵摸了摸篮身,又捏了捏草垫,最后指着篮底的小红星:“这标志好!一看就认得出。你们能编大的不?装菜装馒头用,直径一尺半、深一尺的就行。”
“尺寸能按需求改。”苏念棠压着激动,“二十个菜筐,月底前准能送过来。”
“成!供销社收三毛一个,我也给三毛!”老赵拍板,还塞给他们两个热乎的白面馒头,“刚蒸的,路上垫垫肚子。”
白面馒头在1975年可是稀罕物,平常只有过年才舍得吃。两人坐在拖拉机上啃着,麦香混着寒气,竟格外香。
“老赵挺大方。”苏念棠小声说。
“食堂有改善伙食的指标,他得找好食材。”陆劲洲看得通透。
供销社里,老王正忙着点货。听说食堂订了菜筐,他笑了:“老赵手脚快,不过也好,你们多条销路。”他翻看着样品篮子,指尖蹭过小红星:“这标志加得好,有辨识度。五十个鸡蛋篮编完了?”
“今天就能好,明天一早就送过来。”苏念棠说。
“行,明天下午验货入库。”老王从柜台下摸出个布袋,“这是十五块预付款,剩下的验完货结。”
预付款!这在集体交易里可不常见。苏念棠接过布袋,指尖触到硬挺的纸币,心里踏实极了:“谢谢您信任我们。”
“你们办事牢靠。”老王话锋一转,“对了,县供销社下个月开‘农村副业展销会’,每个公社选两样产品。我跟徐书记提了,想把你们的篮子和豆腐送上去。”
展销会!这可是往县里走的机会!苏念棠和陆劲洲都愣了愣。
“但豆腐没法带,易碎。”老王补了句,“得想个能存放的法子。”
从供销社出来,两人都没说话。半响,陆劲洲开口:“豆腐干,能存。”
苏念棠眼睛一亮:“对!还有豆腐皮、豆腐乳!不过得试验,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
“先试豆腐干,烟熏、晒干两种法子。”陆劲洲很务实,“先把能落地的做起来。”
中午,两人在国营饭店吃了碗素面,八分钱一碗,清汤寡水却暖身子。陆劲洲把自己碗里的面条拨了一半给苏念棠:“你多吃点,下午还得跑。”
“我够了……”
“拿着。”陆劲洲按住她的筷子,“我去农机站找老陈问模型的事,你去书店看看有没有豆制品的书。”他掏出两块钱和一张工业券塞进她手里,“有用的就买。”
苏念棠攥着钱,心里暖烘烘的——这人从不说软话,却把该想的都想到了。
新华书店里,她还真找着本《豆制品加工技术》,五毛钱,薄薄一本却讲得实在,豆腐干、豆腐皮的做法都写了。她当即买下,揣在怀里怕冻着。
另一边,农机站的老陈听了展销会的事,指着图纸说:“风车没法搬,做个缩小模型!木片当叶片,小齿轮传动,能转就行,让人一看就懂原理。”
陆劲洲眼睛亮了,跟着老陈画草图、记尺寸,老陈还答应帮忙找小零件。
两人在拖拉机旁汇合时,快三点了。天上飘起细碎的雪粒子,苏念棠把书递给陆劲洲,陆劲洲展开模型草图给她看,彼此都带着收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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