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祥云破开红尘谷光幕时,带起的气流在谷口掀起一阵粉白的海棠花雨。孔宣正蹲在这片绵延十里的海棠林深处,指尖捏着一把银剪,小心翼翼地修剪着一株百年铁杆海棠的枯枝。这株老海棠的枝干虬结如盘龙,是他当年刚入红尘谷时,棠生亲手为他移栽的。此刻银剪刚触到第三根枯枝,便听见东南方传来熟悉的祥云破空声——那声音本该带着温润的红尘气,今日却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他猛地抬头,只见一道赤色云气正穿透云层直坠谷中,云气中央那道玄色道袍的身影,正是他日夜敬慕的先生棠生。可道袍下摆那片暗沉的血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眼底。银剪“当啷”一声坠落在覆满青苔的石板上,剪尖崩出的火星溅在飘落的海棠花瓣上,竟燃起细碎的粉色火苗——那是他体内五行灵力骤然失控的征兆。
“哪个混账伤了先生?”金鹏的怒吼几乎与银剪落地的声响同时炸开。他刚从谷中最高那棵西府海棠的树杈上练完剑,阴阳双剑还在掌心转出两道流光,剑气扫落的花瓣粘在他玄铁打造的围裙上,被余劲震得簌簌发抖。他足尖在枝头一点,身形已如离弦之箭射向云气落点,双剑在身前划出阴阳鱼虚影,凛冽的剑意几乎要掀翻半个海棠林。
“先生快到青石上坐,我备了凝神汤。”玉玄的声音从西侧雾霭中传来,他踩着一百零八颗天机棋子踏空而来,棋子落地时在石板上敲出清越的脆响,如星子坠地。指尖三枚青铜卜算铜钱刚落在掌心,便被涌来的海棠花瓣层层覆盖,只露出最上面那枚的“阳面”边缘——这是“有惊无险”的卦象,他悬着的心稍稍落地,却仍快步上前,袖中已摸出个温着药汤的紫砂小炉。
棠生在万象祥云落地的刹那,抬手按住了三人几乎要出鞘的灵力。孔宣五行盘上跃动的五色光轮、金鹏双剑上翻涌的阴阳煞气、玉玄天机棋子间流转的星辰之力,在他掌心那道淡淡的红尘光纹下,如潮水般退去。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回丹田,玄色道袍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将那丝因强行压制伤势而翻涌的气血牢牢锁在经脉中:“不碍事。”
他侧过身,露出身后那个青灰色翼膜的少年。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模样,紧握沧澜剑的指节泛白,翼膜上凝结的血痂还混着东海特有的玄铁沙,显然是一路强撑着跟来的。“这位是敖风道友,西海龙族出身,日后便是红尘谷的人了。”棠生的声音比往常低哑几分,却仍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孔宣这才注意到敖风翼膜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幽蓝的水煞之气——那是西海禁地特有的幽冥水煞,寻常灵丹根本无法根除。他立刻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琉璃瓶,瓶中泛着粉光的红尘造化液正缓缓旋转,液心悬浮着两瓣完整的垂丝海棠花瓣,那是他用三年晨露混着自身五行灵力,再以黄中李灵根滋养才炼成的至宝。“这是‘红尘露’,专治水煞之伤。”他将瓶子塞进敖风手中,又特意倒出半滴抹在棠生道袍的血迹上,“先生您也用些,这露水里加了老海棠的精魄,能安神。”
金鹏已拽着敖风往西侧竹林走,粗粝的手掌拍在少年肩上,力道却放得极轻:“跟我来,那儿新伐了一批三十年的海棠木,先搭个竹棚落脚。我给你打个海棠木的挂剑架,保证比西海龙宫的珊瑚架还趁手。”他玄铁围裙上的火星还没熄灭,那是今早淬炼新剑时溅上的,此刻却特意用灵力护着敖风,生怕火星烫到少年未愈的翼膜。
棠生望着两人消失在竹林深处的背影,转首看向玉玄:“把凝神汤收起来吧,我有正事说。”他缓步走向海棠林中央那片最大的青石坪,石面上还留着昨夜雨水的痕迹,倒映着漫天飘落的花瓣,像一幅流动的水粉画。
孔宣与金鹏闻声折返时,见棠生在青石中央坐下,左手轻轻按在石面,指腹碾过一片刚落下的海棠花瓣。他眉头微蹙的模样,显然伤势比看上去重得多,可三人谁都没再追问——他们自记事起便跟着先生在红尘谷修行,深知先生的性子:但凡不愿说的事,追问只会徒增他的烦忧。
“我要闭关。”棠生指尖在青石上轻轻一点,三滴泛着金芒的红尘造化液便从石缝中浮了起来。液滴里裹着细碎的流光,那是他以自身太乙金仙后期巅峰的精血,混着黄中李灵根的木行本源,再辅以百年红尘气凝练而成的,光是靠近便能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生机。“冲击大罗金仙,多久不好说。”
“大罗金仙?”三人的惊呼声震得周遭海棠花瓣齐齐飞起,如粉色浪潮翻涌。金鹏伸手接过其中一滴造化液,指尖刚触到液滴,便被那滚烫的灵力烫得直缩手,双剑在他掌心发出兴奋的嗡鸣——这等精纯的造化之力,足以让他的阴阳大道再进一步。“先生您竟已摸到大罗门槛了?”
“侥幸得了些机缘。”棠生将第二滴造化液推向孔宣,目光望向谷北那片刀削般的峭壁,“我要在那里凿‘绝尘洞’,用三生石封门,断绝外扰。你们也趁这段时间,在谷中各处建些住处,名字自己起,都得围着‘红尘’二字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青石坪东侧那片最开阔的空地,那里的土壤泛着淡淡的红晕,是谷中红尘气最浓郁的地方,“给我也留处院子,名字你们看着起,院里院外都要种满垂丝海棠,要让春风一吹,花瓣能铺满整条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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