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循着红尘界道运流转的轨迹,一路从首阳山而来,走过市集的喧嚣,看过田埂的纷争,悟过生灵相处的智慧,脚下的云气早已化作轻缓的步履。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当一阵带着草木清香与淡淡金光的风拂面而来时,他抬眼望去,众生谷的轮廓终于在视野中清晰——谷口那棵海棠树,如同一尊镇守红尘的巨人,树干粗壮得需七八人合抱,斑驳的树皮上刻满岁月的纹路,却仍透着蓬勃的生机。枝叶层层叠叠,如撑开的巨伞,将整片谷地笼罩在一片阴凉之中,更奇的是,树身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晕,那是本体棠生以红尘愿力与大道法则滋养出的护持之光,与市集的烟火气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一股能安抚人心的温暖,仿佛连空气都在此处变得格外温润。
树下,一道素色身影静静伫立,正是尘因。他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素袍,腰间束着简单的布带,手中握着那柄标志性的红尘因果拂——拂尘柄是寻常的桃木所制,拂丝却泛着淡淡的赤金光泽,那是无数红尘愿力凝聚而成的印记。他目光温和地望向玄都走来的方向,眼神中没有丝毫讶异,仿佛早已知晓他会在此刻抵达,周身萦绕的道韵,与老榕树的金光、谷中的生机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玄都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沿途沾染的些许尘土,在他看来,却是比玄门的灵光更珍贵的印记。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对着尘因深深躬身行礼,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郑重。“棠生护法,弟子玄都,奉家师老子之命,特来向先生讨教教导天皇之法。”他的声音比来时多了几分笃定,也多了几分释然,“沿途所见所闻,从市集的糖画,到田埂的争执,再到商队、郎中与教书先生的行事,让弟子隐约摸到了几分‘教导’的门径,却仍有诸多疑惑,还需先生指点迷津。”
尘因看着眼前的玄都,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赞许。作为棠生的分身,他能通过红尘界的道运,清晰感知到玄都一路走来的心境变化——从初入红尘时的茫然无措,到面对农夫争执时的犹豫,再到观察众生百态时的沉静,直至此刻眉宇间褪去清修者的疏离,多了几分对红尘生灵的理解与通透。显然,玄都已不再是那个只知闭门悟道的玄门弟子,而是真正开始触摸“红尘即道”的真谛。
他笑着抬手虚扶,指尖泛起一缕柔和的灵光,轻轻托住玄都的手臂,语气平和却带着长辈般的慈爱:“玄都道友不必多礼。你能放下玄门清修的身段,不避红尘俗事,亲身走入生灵之中,看他们劳作,听他们争执,悟他们的生存之道,这份心,便已胜过千万句空洞的道理。”说罢,他侧身指了指海棠树粗壮的根须,“这树根扎入红尘大地千年,吸天地灵气,纳众生愿力,才长得如此繁茂。咱们且坐在这树下,就着这红尘的风,慢慢说。”
玄都依言坐下,根须宽厚结实,如天然的坐榻。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点点碎金,落在他的衣袍上,与他周身淡淡的青色道韵交织,竟生出一种“道法融入红尘”的和谐。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远处田间传来的隐约笑语,如同一曲轻柔的歌谣,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
尘因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田间,那里正呈现出一幅动静相宜的画面:几位身着短衫的修士,正抬手结印,引动天地间的灵气,化作一道道细密的雨丝,均匀地洒在干裂的田地里,原本蔫蔫的禾苗,瞬间挺直了腰杆;一旁的凡人农夫,则手持锄头,细心地拔除田间的杂草,偶尔直起身,对着修士们露出淳朴的笑容,还会递上一壶清凉的泉水;更有几个半大的孩童,在田埂边帮忙捡拾掉落的谷穗,清脆的笑声随风飘来。修士与凡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却配合得无比默契,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你看他们,”尘因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对这份和谐的珍视,“修士有术法之力,能呼风唤雨,却从未以此欺压凡人,反用术法助力农耕;凡人有耕作之能,熟悉土地的脾性,却不嫉妒修士的神通,反而以五谷果蔬相赠。他们各有所长,各取所需,彼此依存,互不干扰,这便是红尘界最珍贵的‘平衡’。”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谷中那棵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神魂树——树身周围,伏羲残魂化作的光团正缓缓流转,白光中隐约能看到玄色龙纹古袍的虚影,魂气比之前愈发凝实,透着一股即将新生的蓬勃。“天皇乃人族之首,是带领人族走出蒙昧、走向文明的领袖,而非玄门的弟子。”尘因的语气变得郑重了几分,“所以,教导他,并非要他舍弃人族的本性,强行修炼玄门金仙之法,更不是要他以术法凌驾于众生之上。真正要教给他的,是如何守住这份‘平衡’。”
“何为守住平衡?”尘因伸出手指,轻轻一点,空中便浮现出两道淡淡的光痕,“其一,顺人族发展之性。人族初兴,最需要的是生存的根基。要引导他观察天地规律,教族人辨识五谷、学习耕作,让大家能饱腹;教族人观星象、定历法,知晓时节变化,不误农时;教族人识草药、治伤病,减少病痛之苦。让人族在顺应自然的过程中,慢慢积累生存的智慧,让族群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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