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的夜来得沉,当最后一缕夕阳隐入西山,墨色便迅速铺满天空,唯有华胥氏的木屋,透出一点昏黄的光,如同黑夜里孤悬的星。屋内,石制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在墙壁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母亲坐在火堆旁的草席上,面前摊着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麻布——这是她攒了整整三年的布料,原本想等华胥氏婚配时,给她缝制一套最体面的嫁衣,如今却要提前做成赶路的衣衫。
她拿起针线,指尖因常年劳作布满薄茧,此刻却异常轻柔。麻线在布上穿梭,每缝几针,她就会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华胥氏,眼眶便忍不住泛红,连忙低下头,用袖口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怕被女儿看见。“天冷了,雷泽那边的风邪乎,穿得薄了容易染风寒。”她一边缝着衣襟,一边故作轻松地开口,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这布厚实,缝两件夹袄,白天穿一件,晚上把另一件盖在身上,能暖和些。”
华胥氏看着母亲低头忙碌的身影,火光将她鬓边的白发照得格外清晰,心中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胀。她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母亲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放下针线,从脖子上取下一串兽牙项链——项链由七颗打磨光滑的虎牙串成,牙尖泛着淡淡的莹光,边缘还刻着简单的纹路,那是部落里巫祝特意画上的护符。
“这串项链,是你爹年轻时给我求的。”母亲拿起华胥氏的手,将项链轻轻戴在她的脖子上,冰凉的兽牙贴着肌肤,却带着一股暖意,“那年山里闹猛虎,伤了好几个族人,你爹带着三个猎手,在山里守了三天三夜,才把那猛虎杀了。巫祝说,虎牙能驱邪避灾,这些年我戴着它,从没受过伤。现在给你戴上,就像娘在你身边保护你一样。”
话音刚落,母亲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华胥氏的手背上,滚烫滚烫。华胥氏再也控制不住,伸手抱住母亲,哽咽道:“娘,我不想走……”母亲也紧紧抱着她,拍着她的背,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我的儿,娘也舍不得你,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要好好的,带着孩子好好的,就是对娘最好的报答。”
一旁的父亲,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蹲在火塘边,手里拿着一块黑曜石,正用粗糙的石块反复打磨着。火星随着打磨的动作不断溅起,映亮他紧绷的侧脸。这块黑曜石,是他去年在深山里找到的,质地坚硬,光是运回部落就花了两天时间。他本想将其打磨成一把趁手的狩猎刀,给华胥氏防身,如今却要提前交到女儿手中。
他动作专注,每一下打磨都格外用力,仿佛要将心中的不舍与无奈,都倾注在这把石刀上。不多时,一把形制规整的石刀便渐渐成型——刀刃锋利,泛着冷光,刀柄处缠着耐磨的兽皮,方便握持。他用手指轻轻拂过刀刃,确认足够锋利后,才用一块干净的兽皮将石刀仔细包裹好,起身走到华胥氏面前,将石刀塞进她的行囊。
随后,他又从墙角拖出一个麻布口袋,里面装着早已准备好的干粮——烤得金黄的兽肉干,是用部落里最肥美的鹿肉制成,撕一块放进嘴里,越嚼越香;还有用野麦磨成粉、混合着野蜂蜜制成的饼,既顶饿又能补充体力。他将干粮满满地装进行囊,直到行囊鼓得再也塞不下,才停下动作。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路上遇到危险,就用这把石刀防身。”他顿了顿,努力组织着语言,想把所有要注意的事情都告诉女儿,“遇到妖兽,别硬拼,往山林里跑,妖兽体型大,在树林里转不开身,容易甩掉。渴了就找山泉水喝,别喝沼泽里的水,容易闹肚子。饿了就吃干粮,别随便吃不认识的野果……”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此刻却有说不完的话。华胥氏看着父亲眼角的皱纹,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眼眶里滚落。她扑进父亲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哽咽道:“爹,我记住了,你们也要好好的,等我回来……”父亲拍了拍她的头,喉咙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一句:“好,爹等你回来。”
那一夜,木屋的灯火亮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母亲缝好了最后一针,将两件厚实的夹袄叠好,放进华胥氏的行囊;父亲又检查了一遍石刀和干粮,确认没有遗漏;华胥氏则默默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将平日里采摘的草药也塞进行囊,想着路上或许能用得上。
天刚蒙蒙亮,寒风便裹着雷泽的湿气,吹进了部落。雾气还未散去,将木屋、树木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空气里带着刺骨的凉意。华胥氏背着鼓鼓的行囊,站在木屋门口,脚下像是灌了铅,迟迟迈不开脚步。母亲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路上要小心,晚上找山洞住,别在野外过夜,容易遇到野兽。记得按时吃饭,别太累了,走不动就多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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