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篝火燃到天明,微弱的火光在晨雾中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堆泛着青烟的灰烬。伏羲站在废墟旁,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指尖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泥痕,转身走向围坐在草棚下的族人,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不能再待了,我们找新的地方,重新建部落。”
族人们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红肿,却在伏羲的目光中渐渐燃起一丝光亮。老族长拄着木杖站起身,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信任:“伏羲,我们都听你的,你去哪,我们就去哪。”玄都先生也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好了些,素白道袍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只是袖口还残留着水渍:“我陪你们一起找,东边有片河谷,地势高、近水源,或许适合定居。”
收拾行装的过程格外沉默。族人们把还能用的陶罐、石器小心地裹在兽皮里,把仅存的一点粟米分成小份,每个人都揣在怀里——那是他们最后的口粮,是重建部落的希望。孩童们不再打闹,乖乖地牵着大人的手,眼神里少了往日的活泼,多了几分懂事;青壮年们扛着断木、石斧,脚步沉重却坚定,他们知道,只有跟着伏羲,才能活下去。
玄都先生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不时拨开路边的杂草,探查前方的地形。他曾在洪荒游历多年,对东部的山川地形颇为熟悉,知道东边的“洛水河谷”地势平坦,又有洛水环绕,既能避免洪水侵袭,又方便灌溉耕种。伏羲走在队伍中间,一边扶着年迈的族人,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他的目光扫过路边的草木,掠过脚下的泥土,像在寻找着什么,只是往日清亮的眼神里,多了一层淡淡的沉郁,话比以前少了许多。
走了整整三天,他们终于抵达了洛水河谷。这里果然如玄都先生所说,河谷两侧是高耸的山坡,中间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洛水像一条碧绿的带子,从平原上缓缓流过,水质清澈,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平原上的土地呈深褐色,伏羲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指尖捻了捻——湿润柔软,带着腐殖质的清香,和当初风滚部落的黑土一样肥沃。
“就是这里了。”伏羲站起身,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族人们瞬间松了口气。玄都先生立刻开始规划部落的布局:“山坡上建木屋,能避开洪水;平原东侧开垦田地,靠近洛水,方便引水;西侧建仓库和工坊,用石头砌墙,更坚固。”族人们立刻行动起来,青壮年们扛着石斧上山砍树,妇人们在河边清洗兽皮、编织茅草,老人们则带着孩童捡拾石块,用来搭建仓库的地基。
伏羲也拿起了石斧,跟着汉子们上山砍树。他的动作依旧熟练,挥斧、劈木,每一下都精准有力,可脸上却没了往日的笑容,只是沉默地干活,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木头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休息时,他也只是坐在石头上,望着洛水发呆,玄都先生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粟饼,轻声说:“伏羲,别把自己逼太紧。”伏羲接过粟饼,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只是慢慢啃着,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河面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的部落渐渐有了雏形。山坡上建起了一排排木屋,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墙壁用黄泥糊得严严实实;平原东侧开垦出了几十亩田地,玄都先生教族人们挖了几条水渠,把洛水引到田地里,清澈的水流滋润着土壤;西侧的仓库和工坊也建好了,仓库用青石砌成,比以前的更坚固,工坊里摆放着新制作的木犁、渔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伏羲的沉默却越来越重。以前他会和族人们一起讨论耕种的技巧,会教孩童们辨认草木,会和玄都先生探讨星象的变化,可现在,他大多时候只是独自干活、独自发呆,族人们想和他说话,他也只是简单地应一声,眼神里的沉郁像一层化不开的雾。玄都先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曾试着和伏羲聊起星象、聊起道纹,可伏羲只是静静地听着,很少回应。有一次,玄都先生提起以前风滚部落的丰收,伏羲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说话,只是转身走进了木屋。
玄都先生站在木屋外,望着紧闭的木门,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那场洪水不仅摧毁了部落的家园,也在伏羲的心里留下了一道伤痕——那个曾经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守护一切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伟力,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这份迷茫和痛苦,只能靠他自己慢慢化解,旁人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
而此时,在遥远的红尘界,一处云雾缭绕的亭台中,尘因正凭栏而立。他身着玄色道袍,腰间系着龙头拐杖,手中托着净水钵盂,钵盂里的清水泛着淡淡的微光,映出的不是亭台楼阁,而是洛水河谷人族重建部落的景象——从洪水肆虐,到族人迁徙,再到伏羲沉默地带领族人开垦田地,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呈现在清水中。
尘因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轻轻划过钵盂的边缘,清水泛起一圈涟漪。他虽为棠生的过去尸,掌玄门护法之责,见惯了洪荒的劫难,可看到人族这般艰难,心里还是泛起一阵不舒服——那些族人脸上的悲伤、伏羲眼中的沉郁,像细密的针,轻轻刺着他的心。他知道,人族自诞生以来,便在洪荒中艰难求生,天灾、妖兽、纷争,每一次劫难都可能让他们覆灭,可他们却总能在绝境中站起来,像石缝里的野草,顽强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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