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驯化六畜、教民农耕的事迹,如姜水之波,顺着洪荒的脉络往四方蔓延。人族各部落的篝火旁,都开始流传着一个名字——神农。人们说他有通明灵府,能识五谷习性;说他得仙人相助,造农具、挖井渠;说他引六畜入族,让寒冬不再缺肉。这名字带着泥土的芬芳与谷物的香气,渐渐盖过了洪荒的腥风,成了人族心中最安稳的念想。
消息最终飘进了伏羲的宫殿。
彼时伏羲正临窗观象,指尖在龟甲上勾勒着星轨纹路。殿外的风裹挟着远方的讯息,由侍臣低声禀报而来。当“神农”二字入耳时,这位执掌人族多年的天皇指尖一顿,抬眼望向窗外苍茫的天际,浑浊的眼眸中骤然泛起清亮的光。
“姜水部落,神农……”他低声重复着,脑海中猛地闪过多年前推演的卦象——乾天坤地,人皇承继,五谷为基,六畜为翼。卦象中的虚影,正与此刻流传的神农形象渐渐重合。他缓缓起身,走到殿中那方刻满八卦的石桌前,掌心抚过冰凉的卦纹,语气带着释然的笃定:“天地有序,人皇已现。这天皇之位,终是到了交接的时候。”
次日清晨,伏羲便召集了所有部落联盟的大臣。议事殿内,兽骨火把的光芒跳动,映照着众臣肃穆的脸庞。伏羲端坐于上,声音虽苍老却沉稳有力:“诸位可知,姜水之畔有神农者,教民耕种,驯化六畜,使人族衣食渐足,远避饥寒。”
众臣闻言纷纷颔首,神农的事迹他们早有耳闻,只是未料天皇会突然提及。
“此子有圣德,通天地,承后土之灵,正是卦象中所示的地皇。”伏羲目光扫过众人,“朕执掌人族数十载,如今地皇已现,朕当卸任,寻神农传位,以合天地之道。”
殿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低声的议论。有大臣起身拱手:“天皇,您执掌人族以来,画八卦、定人伦、创文字,功德无量。如今人族虽安,但仍需您坐镇啊!”
“是啊天皇,神农虽有贤名,但毕竟年轻,恐难担此重任!”另一位大臣也附和道。
伏羲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脸上露出温和却坚定的笑容:“朕老了,精力不济。神农能让族人饱腹暖身,这份功绩,比朕当年画八卦更贴近人族生计。且他道心赤诚,定能带领人族走得更远。”他顿了顿,语气愈发郑重,“即日起,诸位需合力处理联盟诸事,清点仓廪、登记部落人口、修缮道路,待诸事妥当,朕便启程去寻神农。”
众臣见伏羲心意已决,不再劝阻,纷纷领命退下。
接下来的数月,伏羲几乎每日都埋在国事之中。他亲自核对各部落的粮食储备,确保寒冬前无人受饿;召见狩猎队首领,叮嘱他们配合神农推广养殖之法,减少无谓伤亡;甚至亲自动笔,将多年来定下的人伦规矩、部落盟约整理成册,以便神农日后执掌。深夜的议事殿里,总能看到他佝偻的身影在火把下忙碌,侍臣数次劝他歇息,都被他婉拒:“这些事关乎人族安稳,需亲力亲为,方能放心交予神农。”
待最后一本盟约册页装订完毕,伏羲将其郑重交给丞相,又细细嘱托了诸多注意事项。看着殿外天光渐亮,他长长舒了口气,多年来压在肩头的重担仿佛轻了许多。他回到寝殿,换上一身朴素的麻布衣裳,将那枚刻着八卦的玉牌系在腰间——这是天皇的信物,也是他要交给神农的凭证。
“收拾行囊吧,”伏羲对侍臣说,“明日便去姜水。”
侍臣应声退下,殿内只剩下伏羲一人。他摩挲着腰间的玉牌,想起当年初登天皇之位时,人族尚在洪荒中挣扎求生;如今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连孩童都能在田埂边安稳嬉戏。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天亮时分,伏羲背着简单的行囊,辞别了众臣,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姜水的路。朝阳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也照亮了人族传承的新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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