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水部落的春日,总带着格外鲜活的生气。田垄里的新苗顶着露珠舒展叶片,棚舍中的六畜发出温顺的鸣叫,连空气里都飘着桑林新芽的清甜。族人们每日踏着晨光下地,披着晚霞归来,脸上的笑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切——除了仓廪充实、肉食无忧,部落里还有一桩大喜事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少主神农要成婚了。
新娘是隔壁西陵部落的听謡,一个名字如歌声般婉转,心思却比溪水更灵动的女子。两部落隔河相望,早年常因狩猎地界起些小摩擦,直到神农推广农耕,将多余的粟种赠予西陵,又教他们使用犁具开垦土地,两族才渐渐化干戈为玉帛。而神农与听謡的相识,便始于一片桑林。
那是去年初夏,神农带着族人到河畔拓展田垄,恰好撞见听謡领着几个西陵女子在桑树下忙碌。她们指尖缠着细细的白色丝线,正将其绕在竹制的架子上,地上摊着几张灰白色的薄物,摸起来比兽皮更柔软,却又不像树叶那般易碎。“这是何物?”神农忍不住上前询问。
听謡抬眼看来,眉眼清亮如溪泉,她举起手中的丝线笑道:“这是桑蚕吐的丝,我们把丝纺成线,再织成布。兽皮太重,冬天保暖却夏天闷热,树叶又易破,这丝布或许能做衣裳。”
神农心中一动,接过她递来的丝线,指尖抚过那细腻的触感,通明灵府竟隐约感知到丝线中蕴含的草木灵气。他看着听謡熟练地将丝线穿过木梭,在经纬交织间织出细密的纹路,忽然明白这女子正在做一件与种五谷、造农具同样伟大的事——解决人族的衣着之困。
此后数月,神农常渡江去西陵部落,有时是送去新培育的稻种,有时是指点他们挖掘水井,更多时候,是站在桑林边看听謡织布。他发现听謡不仅精通丝织,还极善观察:她见桑蚕喜食嫩叶,便教族人修剪桑枝、施肥浇水;见丝线易断,便摸索出用草木灰水浸泡蚕茧的法子,让丝线更坚韧;见织出的布颜色单调,又尝试用红蓝花、紫草染出缤纷的色彩。
“兽皮取自猎物,终究有限,且冬日难寻。”听謡曾对神农说,“若人族能靠桑麻织出衣裳,便能摆脱对猎物的依赖,女子与孩童也不用再受冻了。”
这话深深触动了神农。他想起部落里的老人冬日裹着破旧兽皮瑟瑟发抖,想起孩童光着脚丫在地上奔跑被石子划伤,更想起狩猎时为了一张兽皮要付出的鲜血与汗水。“我帮你。”他当即说道,随后便带着族人在姜水两岸种下大片桑林,又将部落里的闲置竹器改造成纺纱用的纺车,让丝织效率大大提高。
情愫就在这桑林与织机间悄然滋生。当神农带着精心打磨的木梳来到西陵,向听謡表明心意时,西陵部落的首领笑得合不拢嘴:“神农少主心怀人族,听謡能与你相伴,是她的福气,也是两族的福气。”
婚期定在谷雨这天,据说这日播种的作物最易成活,寓意着新人的姻缘与部落的生计都能蓬勃生长。婚礼前几日,姜水部落已然一片欢腾:老妇们忙着用新收的粟米磨粉做糕,青壮年在部落中央搭起高高的木台,孩童们穿梭在人群中,手里攥着听謡送来的丝织香囊,鼻尖萦绕着香草与谷物的混合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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