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冰凉的雨滴落在村长李望山布满老茧的手背上。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望天。
其他村民也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第二点,第三点……细密的、带着尘土气息的雨丝,毫无预兆的,从灰蓝色的天空中飘洒下来,落在脸上,才有人不敢置信地伸手接雨。
“咦?这是……”一个村民茫然的摸了摸脸。
“雨……是雨,老天爷啊,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人群里,猎户出身的李柱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粗犷的嗓门如同惊雷,炸响了整个村落。
瞬间的寂静之后,是火山喷发似的狂喜!
细密的雨渐渐变得密集,哗啦啦的落在这片干涸了整整三年的土地上。
“下雨了,下雨了,老天爷开眼了啊!”
“我们的田有救了,有救了啊!”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啊!终于下雨了,呜呜呜呜……”
“快,快回家拿盆拿桶接水,锅也拿出来!” 村长李望山声音嘶哑的高喊着,自己却激动得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幸亏李石川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整个李家村,不,是整个静和县,都在这场突如而来的雨水中沸腾了。
似乎忘记了一切,只知道此刻的欢喜。
孩子们在雨中欢快的奔跑嬉戏,大人们生怕这珍贵的雨水停下,纷纷从家里拿出木桶、木盆接雨。
有些种地的汉子直接冲到田埂上,跪在泥泞中,抚摸着被雨水浸湿的田地,泣不成声。
李静姝站在院子里,看着院中嬉闹的身影。
予初、予柔踩着雨洼撒欢,李天晴牵着启航的小手,一步步踏起细碎的水花,笑声撞碎了雨珠,整个院子充满了喜悦和生机。
她缓缓伸出手,冰凉的雨水落在掌心,顺着指缝蜿蜒滑落,眼底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虑。
“这原本该是希望的雨水啊......”她轻声叹息。
不知何时,墨宸已立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雨丝打湿了她的鬓发,几缕发丝黏在光洁的额角与颊边,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在衣襟上,晕开浅浅的湿痕。
常年冷漠的心脏,竟在这一刻被轻轻撞了一下,钝钝的,带着陌生的暖意。
失忆时那段混沌却安稳的时光突然翻涌上来,眼前人的身影,在记忆里一直是个坚强,果断,张扬,明媚的女子。
可此刻望着她眉尖凝着的愁绪,竟然升起一股全然不符身份与行事风格的念头,想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去世间风霜,想让那抹璀璨光亮重新盈满她的眼眸。
这份沉甸甸的多愁善感,就不该出现在这般鲜活耀眼的她身上。
他学着她的模样伸出手,掌心接住冰凉的雨珠,目光却未离开她的侧脸,掠过她微蹙的眉,落在她被雨水润得愈发清亮的眼眸里,天际的阴沉都成了这抹身影的背景。
两人指尖相隔不过半尺,雨丝落在中间,像牵起的无形丝线。
“你放不下这里。”他的声音很淡,却精准的戳中了她藏在平静下的牵绊。
李静姝收回手,指尖的凉意顺着脉络蔓延,却难得卸下了平日的坚韧防备:这里的人,我都挺喜欢的。
她转头时,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盛着沉沉的夜色,还有她看不懂的缱绻,像磁石般让她心头一颤,慌忙移开视线,耳尖却悄悄泛了热。
墨宸将她的闪躲尽收眼底,喉结微滚,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勾勒出冷硬线条里难得的柔和,“那就随心去做,你从来就不是个会被顾虑困住的人。”
他记得她从前的模样,果敢利落,如今这份瞻前顾后,大抵是因为多了牵挂。
李静姝微微一怔,睫毛上沾着的雨珠轻轻颤动,是啊,她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才是她李静姝的风格。
就算洪水真的要来,现在也只是下了场小雨,他们还有时间准备。
墨宸的目光看着她眼底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清澈,一股灼热的悸动在他心口蔓延。
“你可以试着信我。”
他往前凑近半步,雨声似乎都变得遥远,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雨丝落在他唇边,晕开几分缱绻,“无论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会在你身后。”
李静姝转头望他,两人距离极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雨气,雨水模糊了他的轮廓,却让那双眼眸愈发明亮,像盛满了星光,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心动的引力。
她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相信自己,可这一刻,心跳竟漏了半拍,掌心也泛起了热。
我们可以合作。她转过身,避开那过于灼热的目光,声音依旧干脆,却悄悄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身影消失雨水里,却没发现自己的裙摆,不经意间扫过了他的衣角。
墨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却浇不灭心底的暖意。
他缓缓放下接雨的手,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低声呢喃:小丫头,防备心真重,可惜,这次,我是真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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