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玄蹲下身，指尖按在沙地上的《四合曲》谱子上。沙粒突然隆起，在谱子的空白处堆出个小小的“续”字——字的笔画里，嵌着无数余响灵的声纹碎片：有个货郎的吆喝声缺了尾音，正好接上远处星音族飞船的汽笛；有个孩童的哭闹声少了开头，恰好嵌进归音树叶片的震颤里。“你看，”他的手语音纹带着笑意，“连沙子都知道，缺的部分，总会有人补。”
归音笛突然飞向沙海深处，阿空追过去时，发现笛身正对着块半露的黑色岩石吹奏。岩石上布满细密的孔洞，每个孔里都嵌着段凝固的余响：有静音族长老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手势，有凡人夫妻吵架时摔碎的碗片声，还有织音族幻音丝绷断前的最后一声嗡鸣。笛音钻进孔洞，那些凝固的余响突然活了过来，顺着岩石的纹路往下流，在地面汇成条浅浅的“声纹溪”。
溪水里，夜离痕的断弦琴与默玄的手语音纹石正漂在一起。琴弦的震颤与石面的凹凸相撞，溅起的水花里，浮出无数“未完成的合奏”：星音族的螺旋笛与静音族的手语曾在半空中卡壳，此刻被溪水泡软了僵硬的停顿；凡人的夯歌与原音族的地脉鼓曾在节奏上错位，现在被水流磨平了突兀的棱角。最动人的是段孩童的哼唱，跑调跑得厉害，却正好填进《四合曲》最别扭的一个转调处，像块歪歪扭扭却严丝合缝的拼图。
共鸣草的花芯突然集体炸开，飞出无数带着声纹的飞絮。飞絮飘过蚀音沙海，落在空音驿站的记忆墙上，那些木牌上的字迹开始流动，与飞絮里的余响融合，长出新的故事：那个分喝一壶水的族群，后来一起在平衡界种了片归音树；那个对着回声钟喊“娘”的单音族小家伙，收到了三千里外母亲托风带来的腌菜罐，罐口的泥封上，留着母亲捏过的指痕。
夕阳把沙海染成金红色时，阿空发现声纹溪的尽头，正与平衡界的共生池相连。溪水里的余响流进池里，与池中的空白音能撞在一起，竟在水面拼出《四合曲》的完整谱子——谱子的最后一个音符，是个半开的括号，像在说：“故事还没完呢。”
夜离痕收起断弦琴，琴身上的幻音丝缠着片共鸣草的叶子。“余响共生，不是把所有声音揉成一团，”他望着远处的归音树，“是让每段没说完的，都能找到接话的人。”话音刚落，沙海突然传来阵细微的“咔嚓”声——是那截被掩埋的星音族螺旋笛，终于从沙里钻了出来，笛孔里钻出的共鸣草，正缠着静音族未语石的碎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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