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母亲就开始拾掇家当。高婶挎着菜篮子进来,倚在门框上:瑞凤,今儿就走?
明儿个一早。母亲把咸菜坛子上土擦了擦土,你没事,就上我那儿串门啊!
高婶咂咂嘴:可算熬出头喽!她忽然瞥见躲在门后的我,小乌鸦也要变金凤凰啦?
我不好意思低下头。这外号如今听着竟有几分亲切。
下午柳婶来看母亲,大嗓门子说话:往后没人跟我唱歌了...,偏偏越稀罕的人越是要分开…
母亲笑出两排整齐的牙:我有空会回来看你,咱姐俩唱个够!
柳婶不信:你哪有空,一干活就往死里干,大家等你来唱歌,你已经累得躺去睡觉了,等你需要好几盘瓜仔儿。
奶妈拄着拐杖也来了,摇头晃脑地说:全村就数你能干,该你去城里享福了!
有空去我那!母亲这话说了八百遍,可每遍都是掏心窝子说的。
屋里挤满了人,空气里飘着复杂的味道——羡慕里掺着不舍,祝福里拌着怅然。
我可乐坏了!终于要告别那个要走三里地的破学校了!
高艳和柳二丫头风风火火冲进来。
什么时候走?高艳恋恋不舍,
明天早上。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我乐滋滋的。
柳二丫头:记得拿葡萄干哈
哈哈哈,我偷葡萄干被母亲投井的丑事,她还记得。
当时那井水倒映着我哭成花猫的脸——这事儿够她们笑十年。
你那哭声,就像风中夹着锋利的刀,柳二丫头说,
你妈一直都很和善,那天可真是吓人
偷葡萄干,我妈最恨偷这种行为。再加上她历来好吃的要分姐姐哥哥吃。一看没了,能不怒么?!,我慢悠悠的说,挺善解人意。
和善的人,一旦发怒,有种要打你下地狱的威慑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改过自新,我补充说明。
你真是第一个让我捏把冷汗的人,柳二丫头说,
?
你偷葡萄干给我们吃,你帮我姐结果被踢流鼻血,你身上有种正义感,结果呢…
正义感?我那是痞子劲儿。 我说,
三人乐陶陶…
高艳插话,那葡萄干是个大又甜,我们没吃过,太馋了,能吃光。害你被揍…
哎,都怪大红躺柜子,太深太黑,我看不清,抓的太多了…
下次记得开灯再行动
偷出了美好,你因此有了美好回忆
给我了再发疯的借口,让我妈毫不犹豫扔我下井
正好在井底认识黑喑,受到启迪…
井底之蛙不再是孤陋寡闻?
三个人开始打打闹闹,高艳突然红了眼眶:葱葱凡凡她们去镇上了,你也要走...
过年我就回来!我拍胸脯保证,还要给奶奶家大扫除呢!
柳二丫头歪着头:你奶最疼荣姐,你干嘛去打扫你奶家呢?
这你就不懂了,血缘没法解释。她亲她的,对我不打不骂,所以干活不觉委屈呀!。
哦,她俩似懂非懂。
电视里,不管多难都可以重逢,咱们不小心就再也不见。
好像你去地球的边缘了,好远啊
我将地球对折,就近了。好了,你俩表情充满二战后氛围感!咱们好好的,干嘛伤感?
今晚看《上海滩》,不见不散。
傍晚,我们挤在邻居家看《上海滩》。许文强出场时,全院子丫头们齐声尖叫:太帅了!
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好亮,未来可期!
后来啊,一些一起吃葡萄干、看过露天电视的丫头们,都成了记忆里的星星。再后来,听说高艳嫁到镇上去了,柳姑娘们早早嫁人了。
只是告别的那一天,她们没来,农村孩子比较内向,不会表达情感。我的仙魂与两个小石头作了一场告别仪式…
一个石头叫柳二丫头,
另一个石头叫艳儿,
我在心里与她们告别,与我的愚蠢行为告别,与我的鲁莽正义感告别,与内向的小黑鸦的我告别…
在农村生活的这八年,我是否通关?相貌劫,亲情劫,友情劫,似乎结果都和和美美的。应该是通关了,所以上了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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