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高地溶洞，成了龙渊地底最后的、摇摇欲坠的孤岛。浑浊的地下河水在下方咆哮着上涨，冰冷的水汽混合着岩石粉尘和硝烟味，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刺痛。洞顶渗下的水珠连成了线，敲打在岩石和人们绝望的心上。
李昊躺在简陋的铺垫上，脸色灰败，嘴唇干裂。林静婉刚刚为他注射了最后一支宝贵的镇痛剂，但肋骨骨裂和肩伤撕裂带来的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更别提失温和脑震荡带来的眩晕与恶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体温一点点流失。
洞内挤满了侥幸逃到这里的战士，不足百人。个个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混杂着泥水、血污和劫后余生的茫然。赵卫国清点完人数，走过来，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队长……能联系上的……都在这里了……低处的兄弟……怕是……”
他说不下去了。那些被洪水吞没的坑道里，有多少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
李昊闭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更加刺鼻的气味，随着从低处坑道倒灌进来的空气，悄然弥漫开来。那是一种甜腻中带着辛辣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毒气！鬼子又放毒气了！” 一个靠在洞口喘息的老兵猛地抽搐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恐慌瞬间炸开！本就拥挤的溶洞内一片混乱！人们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但简陋的湿布在这混合了洪水湿气的毒烟面前，效果微乎其微！剧烈的咳嗽声、呕吐声此起彼伏！
“堵住洞口！快！” 赵卫国目眦欲裂，嘶声吼道。
战士们用身体、用能找到的一切杂物拼命堵塞通风的缝隙。但毒气依旧无孔不入地渗入，伴随着下方洪水的咆哮，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李昊在眩晕中，感到肺部火辣辣地灼痛，呼吸愈发困难。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脑海中，系统的界面光芒急剧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环境威胁等级：致命……】
【复合型毒气（疑似光气混合芥子气）……缺氧……】
【紧急检索生存方案……匹配度极低……】
【基于极限环境与现有资源……生成最终生存推演……】
一股庞杂而混乱的信息流强行涌入李昊几乎停滞的大脑——关于气体过滤、关于化学中和、关于如何在封闭空间内制造最低限度的空气循环……没有成型的蓝图，只有无数破碎的原理、公式和基于龙渊地底现有条件的、天马行空般的组合构想！
这些信息如同最后的电流，刺激着李昊濒临熄灭的意识。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痛苦和某种最后的明悟而收缩。
“静……婉……”他挣扎着，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
林静婉立刻俯身到他嘴边，泪水滴落在他脸上。
“活性……炭……军大衣……棉絮……石灰水……浸透……多层……过滤……”他断断续续，用尽最后力气，将脑海中那些破碎的、关于制造简易防毒面具和空气过滤装置的关键点说了出来。
“还有……洞口……不要完全堵死……留……缝隙……用……湿布……和炭包……做成……吸气口……高处……打通……排气……通道……”
林静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在绝境中，人工制造一个最简单的“呼吸系统”！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用嘶哑的声音将李昊的指示传达给尚能行动的人！
希望，在这最后的时刻，化为了最原始、最疯狂的求生本能！
还能动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拆解缴获的日军军大衣，掏出里面的棉絮；砸碎能找到的所有木炭，混合着宝贵的活性炭（来自兵工厂少量库存）；拆下裤腿、衣袖，用石灰水反复浸透。女兵们则用颤抖的手，将这些材料一层层包裹、缝合成粗糙的、怪模怪样的面罩和过滤包。
赵卫国带人，冒着渗入的毒气，在洞口上方小心翼翼地凿开一个小洞，将连接着过滤包的皮管（用缴获的水壶和皮囊改造）伸出，另一端留在洞内。同时，他们在溶洞最高处，奋力向上挖掘，试图打通一条通往未知岩层的、哪怕只有手指粗细的排气孔！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不断有人因吸入毒气而倒下，被拖到角落。林静婉穿梭其间，用自己的身体为正在挖掘的战士阻挡毒气，指导着过滤装置的制作。
李昊的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逐渐模糊。他仿佛听到了洪水的咆哮，听到了战友们垂死的咳嗽，听到了岩石被凿击的、如同心跳般最后的顽强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他感到一个粗糙的、带着炭味和石灰气息的面罩，被轻轻戴在了他的口鼻上。
他下意识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一股虽然依旧浑浊、带着怪味，但确实可以呼吸的空气，涌入了他的肺部！
成功了！这简陋到极致的“人工肺”，在这绝境之中，暂时维系住了最后一丝生机！
洞内的咳嗽声似乎减弱了一些。更多的人戴上了这救命的、丑陋的面罩，挣扎在生死线上。
李昊透过面罩，看着洞顶那几个还在奋力挖掘排气孔的背影，看着林静婉疲惫却坚定的眼神，看着周围虽然濒临崩溃却依旧没有放弃的战士们。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握紧了拳头。
呼吸，尚未停止。
战斗，就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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