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秩序井然的“静水深流”,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深秋的寒意透过岩石的缝隙渗入,与洞内人体散发的微热、油灯燃烧的暖意交织成一种独特的、略带潮湿的“地气温”。生活按部就班,训练、学习、劳作、警戒,日复一日,仿佛时间真的在这片隔绝的空间里放缓了流速。
然而,监听小组的耳机里,世界从未静止。
日军在太行山区的无线电通讯,如同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大部分是枯燥的日常:巡逻队的位置报告、哨所的换岗确认、物资调度的通知、以及各级指挥部之间程式化的往来文电。教导队的报务员们已经能像分辨不同鸟鸣一样,识别出许多固定台站的“手法”特征和通讯规律。他们将浩如烟海的琐碎信息过滤、记录、归档,成为描绘敌军日常部署的无声画卷。
但真正的价值,往往隐藏在对“异常”的捕捉中。
这天深夜,负责监听日军第一军司令部与下属联队级通讯频段的学员,突然捕捉到一段明显异于往常的加密长报文。信号源稳定,来自太原方向,接收方却覆盖了包括黑云坳、哑泉沟方向在内的至少四个不同区域的固定台站。报文持续时间长达十五分钟,这在强调通讯简洁和保密的日军电台操作中相当罕见。
更重要的是,在长报文传输结束后,那几个接收台站几乎同时进入了长达数分钟的静默,随后才恢复常规的简短通讯。这种“集体消化”的迹象,表明有重要指令或情报被下达。
监听学员立刻记录了该信号的精确时间、频率和粗略方位,并将情况报告给了林静婉。
第二天,同样是在晚间通讯相对频繁的时段,另一段异常信号被捕捉到。这次信号源似乎是飘忽的,使用了更复杂的跳频技术,难以追踪。其内容虽无法破译,但信号出现后,监听小组注意到,原本负责封锁线日常调度的几个日军大队级指挥部,其通讯节奏出现了微妙变化——询问特定区域“治安状况”和“异常发现”的频率陡然增加,且语气中似乎带着某种……催促?
“鬼子好像有新的动作,不太像是针对我们的常规扫荡。”林静婉在核心会议上分析监听记录,“更像是……在准备什么大的行动,或者在确认某些区域的‘绝对平静’。”
李昊凝神听着,手指在地图上太原与太行山区之间缓缓移动。“第一军直接下达的长指令,覆盖多个关键方向……随后基层指挥部加强‘治安’询问……”他沉吟道,“这不像是战术调整,更像是战略层面的……某种检视或准备。”
“会不会是鬼子又要搞大规模扫荡了?”赵卫国警惕道。
“不像。”墨离摇头,“大规模扫荡的通讯准备会更庞杂,涉及后勤、炮兵、航空协同。现在这些信号,更侧重于‘控制’和‘确认’,像是在收紧某个口袋,或者……确保某个行动背景板的绝对安静。”
确保背景板安静?这个说法让李昊心中一动。他想起南造云子。她最擅长的,就是在对手以为安全或平静时,发动最致命的打击。这段时间山区的相对“平静”,会不会本身就是她某种更大图谋的一部分?她在等什么?或者,她在为什么创造条件?
就在教导队试图解读这些微妙信号时,一个更具爆炸性的信息,通过监听小组对更广泛频段、甚至包括一些疑似日军与伪政权、特务机关联络频道的被动扫描,浮出水面。
那是一段极其微弱、几乎被噪音淹没的短促通话片段,使用明语,但夹杂着大量暗语和代号。通话双方似乎发生了争论,其中一个声音急促地说:“……‘樱花’坚持必须先清除‘后顾之忧’,否则‘东风’行动风险太大……太原方面认为‘幽灵’已不足为虑,应集中资源确保‘釜山’渠道……”
通话戛然而断,像是被强行掐断或转移了频率。
“樱花”——南造云子的代号!
“幽灵”——这很可能是日军内部对教导队或李昊的称谓!
“后顾之忧”——指谁?太行山区的抵抗力量?还是特指教导队?
“东风行动”——一个未知的重大行动代号!
“釜山渠道”——地理上指向朝鲜半岛的港口,意味着某种涉及海运或国际物资的通道?
这段残缺的对话,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许多模糊的疑点!
“南造云子在策划一个叫‘东风’的大行动,这个行动似乎依赖一个从釜山来的渠道!”林静婉的声音带着震惊,“而她认为我们——‘幽灵’——是这个行动的‘后顾之忧’!所以前段时间的相对平静,很可能是她在调集资源、协调关系,为‘东风行动’做准备,同时也在评估我们是否真的‘不足为虑’!”
“太原方面和南造云子有分歧!”赵卫国抓住重点,“鬼子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李昊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嗅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可能扭转局面的战略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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