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基地深处,核心实验室的煤油灯将几个晃动的人影投在石壁上。
林静婉接过那个染血的铁盒时,手指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铁皮表面冰冷,但边缘暗红色的斑驳痕迹却带着体温般的沉重。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向被搀扶坐在石凳上的“鹞子”队长。
“鹞子”的脸色在灯光下更显灰败,但眼神却亮得骇人,那是燃烧生命余烬的火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林顾问……‘回声’小组……十七人出发……就剩我们五个了……东西……在里面。”
“你做得很好。”林静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温热的布,裹住了对方几乎要崩断的神经。她转向旁边的医务兵:“给队长处理伤口,用我们最好的药。”
“不……先看……”鹞子想挣扎。
“东西就在这里,跑不了。”林静婉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但如果你倒下了,谁来告诉我这铁盒里每张纸背后的故事?”
鹞子愣住,最终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林静婉这才将铁盒放在铺着白布的方桌上。她没有用工具,而是徒手抠开那略显锈蚀的卡扣——铁盒密封得很好,边缘有蜡封的痕迹。盖子掀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硝烟、血腥和纸张霉旧的气味弥散开来。
赵卫国、墨离,以及闻讯赶来的几位核心骨干,都屏住了呼吸。
盒内没有金银,只有三样东西:
一叠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
一个巴掌大的皮质笔记本,封皮磨损严重;
还有一枚小小的、已经变形发黑的弹头,用红布仔细缠着,静静躺在角落。
林静婉先取出那枚弹头,看向鹞子。
“那是……老班长的……”鹞子的声音哽了一下,“他堵抢眼时,从胸口取出来的……他说,要是能带回去……给兵工厂的同志看看……鬼子又用了什么新花样……”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林静婉将那枚弹头轻轻放在一旁的红布上,像安置一位烈士的遗骨。然后,她戴上了白棉布手套,开始翻阅那叠文件。
灯光下,她的脸色逐渐变化。
第一份文件,是日军华北方面军下季度兵力调动预桉的抄录件,详细标注了至少三个师团、八个独立混成旅团的换防路线和时间节点。
第二份文件,是太原兵工厂扩建计划及设备引进清单,其中用红笔圈出了几项关键设备——那些正是龙渊基地目前最急需、却受限于封锁无法获取的高精度机床。
第三份文件,让林静婉的呼吸停顿了数秒。那是一份加密级别极高的通讯记录摘要,指向日军正在山西某秘密地点进行“特种弹”(化学武器)的实战测试,测试时间就在半个月后,地点坐标清晰!
赵卫国凑近看到,拳头瞬间攥紧,骨节发白:“狗日的……又想放毒!”
“不止。”林静婉的声音冷得像冰,“看最后一份。”
最后是一张手绘的草图,线条匆忙却精准。那是一处地下设施的剖面图,标注着“潞安煤矿三号井深层改造工程”。图的空白处,用极小的字备注:“疑似细菌武器研究前哨,守卫森严,通风管道系统见红标。”
“我的老天……”一位老工程师扶住了桌沿,“这帮畜生,是把整个山西当成他们的实验室了!”
林静婉放下文件,拿起了那个皮质笔记本。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夹杂着速写符号和只有“回声”成员才懂的暗语。这是“回声”小组长达九个月的潜伏观察记录,涉及日军后勤节点、运输规律、驻军指挥官行为习惯、甚至某些伪军头目的隐秘关系……
每一页,都是拿命换来的眼睛。
“值了……”鹞子队长看着那些摊开的纸张,眼泪终于滚了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污,“老班长……兄弟们……值了……”
林静婉合上笔记本,看向所有人。她的眼神里有悲痛,但更多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赵副队长,立刻组织参谋组,分析这份兵力调动预桉,我们要在鬼子换防的空档期,至少敲掉他两个物资中转站。”
“墨离,带你的侦查组,核实这份‘特种弹’测试情报。如果确认,我们要做的不是干扰——是摧毁。”
“王工,”她转向老工程师,“这份设备清单,你立刻组织技术组研究,列出优先级。我们现有的设备能改造哪些?不能的,想办法从鬼子那里‘借’。”
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房间里的悲伤迅速被一股压抑的怒火和行动力取代。这就是战争——没有时间沉湎,牺牲的意义在于让活着的人更好地战斗。
最后,林静婉看向那枚弹头:“这个,送去材料分析室。我要知道它的具体成分、膛线特征、以及可能的改进反制措施。”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分析完成后……把它放进英烈室。和‘回声’小组的牌位,放在一起。”
第二节:迟归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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