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汴梁城内,因为一场史无前例的抄家风暴而暗流涌动的时候。
千里之外。
大宋西路勤王军的主力大营,也同样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争执之中。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西军主帅,年近七旬的功勋宿将种师道,正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军事地图。
他的手里,还捏着那封由天子密使九死一生才送来的皇帝血书。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
让他感到既震撼,又煎熬。
而在他的下方,则跪着以大将姚古和他的亲弟弟种师中为首的十几个西军的核心将领。
他们的脸上,全都写满了愤怒、不解和一丝被深深侮辱了的屈辱。
“大哥!不能再犹豫了!”
脾气向来火爆的种师中,第一个红着眼睛嘶吼道。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妙计!这就是朝廷里那些酸儒,想要借金人的刀来折辱我们西军!来消耗我们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这点家底啊!”
宿将姚古,也跟着沉声附和。
他指着地上那封已经被种师道揉得不成样子的血书,脸上充满了不屑。
“大帅,您别被这小子给骗了!”
“什么围点打援,什么破袭敌后,说的倒是天花乱坠!”
“可他一个连马都没骑过几天、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他懂什么叫打仗?”
“我西军纵横西北百年,靠的是堂堂正正的铁甲军阵,是明刀明枪的正面冲杀!”
“现在,他一道血书,就想让我们扔掉战甲、拿起皮囊,去学那些山里的土匪,干那些扒人粮道、烧人屁股的下三滥的勾当?”
他“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我姚古,第一个不服!”
“就是!末将也不服!”
“我西军宁可站着死,也绝不向老鼠一样窝囊地活着!”
一时间,整个帅帐群情激奋。
这些在西北边陲与西夏人血战了半辈子、骨子里都充满了骄傲和悍勇的将军们,
根本无法接受那道在他们看来是对他们军魂最大的侮辱的命令。
种师道听着自己麾下这些爱将们的咆哮,他的心中也是一阵天人交战。
他何尝不感到屈辱?
他又何尝不想率领着他这支天下无敌的王牌之师,去和金人在平原之上摆开阵势,堂堂正正地大战一场?
可理智却在告诉他。
不行。
绝对不行。
他是三军主帅,他看过的情报远比姚古他们要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金人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到底有多么恐怖。
他更清楚,他手下这支引以为傲的重甲步兵“步人甲”,一旦在平原之上失去了地形的依托,被敌人的优势骑兵分割包围,那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怎样一场毁灭性的屠杀。
皇帝的战术,虽然听起来很“猥琐”,很“不体面”。
可他以一个宿将的直觉,能感觉到。
那或许真的是眼下唯一正确的道路。
唯一能以弱胜强、反败为胜的生路。
可他该如何去说服眼前这群已经被愤怒和骄傲冲昏了头脑的骄兵悍将呢?
强行下令吗?
不。
那只会适得其反。
一支从内心里就不认可战术的军队,上了战场也只会打败仗。
他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死局之中。
就在此时。
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个负责侦查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大帅!前方急报!”
种师道精神一振。
“说!”
那斥候咽了口唾沫,强行平复了一下自己因为极速奔跑而剧烈喘息的胸膛。
“回大帅,我们的人刚刚探明!”
“有一支金人的大型后勤辎重部队,大概有三千多人护卫,正取道东面五十里外的‘一线天’古道,向前线的金军大营运送粮草!”
“而且,看那车辙的深度和规模,里面除了粮草,还有大量新到的攻城器械!”
这个情报,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帅帐之内那压抑的黑暗。
也瞬间照亮了种师道那原本愁眉不展的眼睛!
有了!
他猛地一拍面前的地图,整个人都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找到了!
找到了那个既能执行皇帝的战略,又能安抚麾下军心的完美的破局点!
他霍然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将领。
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昂的语气怒吼道。
“都给老子听好了!”
“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嫌弃官家给的仗太小,打得不痛快!”
“既然你们都觉得去扒人后路丢了咱们西军的脸!”
“那好!”
他伸出手,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那个名叫“一线天”的狭窄古道上。
“老子现在就给你们找一个够分量的大仗来打!”
他赤红着双眼,像一头即将要择人而噬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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