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带着他那支伤痕累累却又充满了无尽荣耀的孤军,回家了。
而他和他的八百锐士在相州城外点燃的那把大火,终于在经过了两天的发酵之后,如同一场最猛烈的海啸,彻底席卷了整个宋金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个收到这个消息的,是金军西路军的主帅完颜宗翰。
当他从自己麾下那名负责镇守相州的万户长的、写满了惊恐和不可思议的求援信中得知,自己为总攻汴梁而精心准备的大量攻城器械,都被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宋人孤军给烧得一干二净的时候。
这位一向以沉稳和坚韧着称的女真名将,第一次失态了,他猛地将自己手中那个用整块美玉雕琢而成的心爱的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一声脆响!
“废物!”
“一群废物!”
他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一般的愤怒咆哮,巨大的帅帐都被他这充满杀意的怒吼声给震得嗡嗡作响。
帐外所有的亲兵都吓得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主帅发过如此大的火。
完颜宗翰气得在帐中来回踱步,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写满了屈辱、不甘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数千人镇守的后方重地,怎么会被一支区区不到千人的宋人部队给搞得天翻地覆?
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还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而当他终于从牙缝里问出那个让他蒙受了这辈子最大耻辱的名字时:“带队的宋将,是谁?”
信使颤抖着回答道:“回……回大帅,据……据逃回来的士兵说,那宋将自称……自称……岳飞。”
“岳飞?”
完颜宗翰将这个陌生的名字在自己的嘴里反复咀嚼了好几遍,然后他咬牙切齿地将这个名字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
他知道,自己和这位素未谋面的宋将,从此之后便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
他也知道,自己那原本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总攻计划,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被迫无限期地推迟了。
没有了攻城器械,光靠人命去填,他就算是能拿下汴梁城,自己手下这数万精锐怕是也要折损大半,这个代价,他付不起,也不敢付。
......
与西路军大营里那一片愁云惨雾截然不同的,是东路军的主帅完颜宗望的帅帐之内。
当他同样得知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时,他的反应却和他的那个愚蠢的堂兄截然不同。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咆哮,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地图前,久久地一言不发,帅帐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半晌,他才缓缓地抬起头,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还露出了一丝充满了欣赏和惊叹的复杂笑容。
“好。”
他喃喃自语。
“好一个岳飞。”
“好一个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好一个千里奔袭,直捣黄龙。”
他看着地图上那条被岳飞走出来的、堪称神迹般的奇袭路线,心中第一次对一个宋国的将领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甚至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他知道,那个一直躲在汴梁城里和他隔空下棋的小皇帝,终于找到了他在这盘棋上最锋利也最致命的一枚棋子。
“那个小皇帝的手下,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完颜宗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和他那个自以为是的堂兄,从一开始就都彻底小看了这群已经被他们逼入绝境的宋人,这场战争,怕是要比他们想象中艰难得多了。
......
而此刻,在东路义军的大营里,气氛则是一片狂喜的海洋。
当宗泽接到岳飞率领残部成功突围归来的捷报时,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帅激动得差点当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亲自带着帐下所有的将领迎出了大营十里,去迎接他心中那位真正的大英雄凯旋。
当他看到那个浑身浴血、衣甲破烂,脸上却依旧带着那份独有的坚毅和沉静的年轻人时,宗泽的眼眶红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岳飞的手,上下打量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好!好小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说不出任何更多的话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最朴实也最真挚的欢迎。
岳飞看着眼前这位待他如子侄、如师长,给了他知遇之恩的长者,他的心中也是一阵暖流涌动。
他对着宗泽重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大帅!”
“幸不辱命!”
宗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哈哈,何止是不辱命!”
“你小子,这简直就是给老夫把天都给捅了个窟窿啊!”
他拉着岳飞的手,意气风发地走回了大营。
当天,他便亲自提起了笔,写下了一封他这一生中写得最长也最充满感情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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