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座文德殿的。
他只知道,当他被两名禁军士卒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回到那辆同样冰冷的马车上时。
他的后背早已被一片湿冷的汗水彻底浸透。
他那双原本还算清澈的眼眸之中,也满是涣散的恐惧,连一丝光亮都找不到。
割地。
通商。
称臣。
这三个如同三座巨大山峦般沉重的词语,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来回盘旋。
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无论他和他身后的国主李乾顺选择哪一条路。
等待着西夏国的,都将会是一个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
……
送走了那个早已失魂落魄的西夏使臣。
汴梁城暂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只有朝堂之上的那些核心大臣们心里清楚。
这不过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宁静罢了。
而他们的皇帝陛下,也并没有因为暂时解决了西夏这个外部威胁,而有丝毫松懈。
恰恰相反。
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让人看不懂的忙碌。
他借着西夏即将要赔付第一笔巨额战争赔款的“东风”。
立刻就启动了之前在朝堂之上提出的,那个同样让所有人都感到一头雾水的全新国策。
发行靖康宝钞。
并且他还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全新的皇家机构。
大宋皇家钱庄。
他还向满朝文武以及汴梁城内所有的商贾公开宣布。
即将到来的那第一笔由西夏国赔付的数百万两白银。
将不会流入国库。
而是会全部存入这家刚刚才挂牌成立的皇家钱庄的金库之内。
作为即将要发行的靖康宝钞最坚实的信用抵押!
这个消息一出。
立刻就在整个汴梁城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那些原本还对那张即将要横空出世的“纸片”心怀巨大疑虑的商贾和百姓们。
心中的天平也开始渐渐地向着“信任”的一方倾斜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
那所谓的宝钞说白了就是一张纸。
可那即将要从西夏国运回来的一箱箱沉甸甸的雪花白银。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硬通货啊!
有这么一大笔钱在背后给那张“纸片”做担保。
那张“纸片”的价值似乎也就变得不那么虚无缥缈了。
……
而就在整个汴梁城都因为这家全新的皇家钱庄的成立而议论纷纷的时候。
他们的皇帝陛下却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竟然脱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身便服。
在为数不多的几名侍卫的护送之下,亲自来到了那原本只负责为皇室打造金银器皿和绫罗绸缎的少府监工坊。
他要亲眼监督那第一批靖康宝钞的印制过程。
他要确保自己即将要亲手缔造的这个全新的帝国金融体系的基石。
必须要成为一件独一无二、也绝对无法被仿造的完美“艺术品”!
少府监的工坊之内。
数百名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顶级工匠,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工坊的正中央摆放着几台巨大的、由坚硬铁木打造的雕版印刷机。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墨香和纸香。
所有的工匠和陪同在旁的工部、户部的几名核心技术官员,在看到皇帝陛下竟然真的屈尊降贵亲临此地的时候。
一个个都激动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都免礼吧。”赵桓没有丝毫架子,他摆了摆手,便直接走到了那早已堆积如山的原材料面前。
他要亲自检验这制造宝钞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
造纸。
他随手拿起一张刚刚才制造出来的雪白纸张。
触手温润,厚实。
韧性十足。
显然是上等的楮皮纸。
“不错。”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一旁早已诚惶诚恐的少府监总管,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但是,还不够。”
不够?
那总管当场就愣住了。
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纸了啊。
“去。”赵桓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平静地吩咐道:“将朕前几日让你们备好的那些五彩丝线拿过来。”
很快。
几名小太监便小心翼翼地捧着几十个装满了各种颜色丝线的托盘走了过来。
那些丝线纤细坚韧。
在阳光的照射下还反射着柔和的光泽。
都是由宫廷之中最顶级的绣娘,用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的特殊染料染制而成的。
“传朕的旨意。”赵桓指着那些五彩丝线,对那早已看傻了眼的少府监总管说道:“从今天起,所有用来印制宝钞的纸张,在制造纸浆的时候,都必须按照朕给你们的这个独家秘方,在里面混入这几种颜色不同的丝线纤维。”
这个闻所未闻的奇怪命令,让在场的所有工匠都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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