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了。
每一个校尉的脸都涨得通红。
断粮,他们不怕。
行军打仗啃树皮、吃草根都是常有的事。
可是被自己守护的百姓当成贼一样防着,这种感觉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一名叫张猛的校尉第一个忍不住了,他“哐当”一声将头上的铁盔砸在地上,双眼赤红:“将军!不能再忍了!”
“再忍下去,弟兄们这口气就散了!”
“他们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还跟他们讲什么鸟道理!”
“您下令吧!末将愿为先锋,带一队人马直接杀进城去!”
“不给粮?老子就把他们的粮仓给点了!”
“对!将军,下令吧!”
“跟他们废什么话!抢他娘的!”
一时间群情激奋,大帐里火药味十足。
这些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韩世忠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副巨大的泉州地图。
地图上用朱砂清晰地标注着几个醒目的红圈。
那是他刚到泉州时就派人探查清楚的,城内几个最大的粮仓所在地。
其中最大、储量最多的一个红圈旁,写着两个字——蒲氏。
他知道手下的弟兄们说的是气话,但也是实话。
跟一群已经不把你当人看的对手再讲道理,就是懦弱。
蒲开宗那只老狐狸,以为用一座城就能把他活活困死,逼他就范。
他想错了。
韩世忠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战场之上,刀子才是唯一的道理。
现在,蒲开宗亲手把泉州变成了战场。
韩世忠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张猛。”
张猛立刻挺直了腰板:“末将在!”
“去,点齐五百精兵。”
“告诉弟-兄们,把家伙都给我擦亮点。”
“再把咱们带来的所有宝钞都带上。”
听到“宝钞”两个字,张猛愣了一下:“将军……带钱干什么?”
其他校尉也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真要跟他们客客气气地做买卖?
韩世忠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走到帐中的兵器架前,一把抽出了自己那柄沉重的佩刀。
刀锋在昏暗的帐内划过一道雪亮的光。
“跟我,进城。”
“买粮。”
……
半个时辰后。
泉州城紧闭的南门被缓缓打开。
一支黑色的队伍从码头的方向沉默地开了进来。
五百名禁军将士全身披挂,手持长枪。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
队伍的最前方是骑着高大战马的韩世忠。
他没穿官袍,而是换上了一身铁甲。
腰间悬着那柄标志性的长刀。
这支队伍的出现让原本就死寂的街道变得更加压抑。
所有躲在门缝后面偷看的百姓都觉得背脊发凉,下意识地将门栓插得更紧了些。
韩世忠对周围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没有去集市。
也没有去任何一家小的米铺。
他带着这五百名士兵,径直来到了泉州城最繁华的东街。
然后,停在了那座三层楼高、气派非凡的建筑面前。
——蒲氏粮行。
这里是整个泉州乃至整个福建路最大的粮食集散地。
整个泉州城七成以上的粮食都储存在这里。
粮行门口,几十名膀大腰圆的护院早就得到了消息,手持棍棒排成一排堵住了大门。
为首的是粮行的总管事,一个姓钱的胖子。
钱管事看到韩世忠和他身后那支散发着血腥味的队伍,握着棍棒的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但他不能退。
身后是蒲家的产业,是他的一切。
他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马上的韩世忠拱了拱手:“韩……韩将军……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韩世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懒得说。
他只是对着身后的士兵轻轻挥了挥手。
立刻,就有两名身材魁梧的士兵排众而出。
他们根本不理会挡在前面的钱管事和家丁。
他们径直走到了那扇用厚重木料打造、还上了铜皮的粮行大门前。
然后,在无数双惊恐的目光注视之下,他们抬起了穿着铁靴的脚。
“砰!”
一声巨响回荡在寂静的街道上。
那扇坚固的大门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门后的钱管事和家丁们被这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
“砰!”
第二脚!
大门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门板上出现了几道清晰的裂痕。
钱管事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他嘶声喊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强抢吗!”
韩世忠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再说一遍。”
“我,是来买粮的。”
说完,他不再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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