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里,坐满了蒲氏宗族的核心人物,以及几个与蒲家利益捆绑最深的大海商。
蒲世杰第一个沉不住气,猛地一拍桌子:“欺人太甚!这个韩世忠是真的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叔父,他要航路图,要账本,这不就是要我们的命根子吗!”
另一名海商也跟着附和道:“是啊,蒲公!航路图是我们几代人用人命和沉船换来的秘密,怎么可能交给他?”
“还有那账本,要是让他给翻出来,我们每年偷逃的税款……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不能给!死也不能给!”
“对!跟他拼了!”
议事厅里群情激奋,叫嚣声此起彼伏。
蒲开宗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蒲家的大家长身上。
蒲开宗的眼神在每一个人脸上缓缓扫过,声音阴沉而缓慢:“他韩世忠手上有三千精兵,刀很利。拼?你们拿什么去跟他拼?”
“难道,要让我们泉州的商户拿着算盘去跟他的长枪讲道理吗?”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哑了火。
是啊,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更何况他们做的,还不是什么占理的生意。
蒲世杰急道:“那……那难道我们就这么认怂了?就把命根子拱手相让?”
蒲开宗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认怂?我蒲家在泉州立足百年,还从没写过这个词。”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眼神变得幽深。
“他韩世忠的刀是很利,但他那三千兵也是人。”
“是人就要吃饭,就要喝水,就要穿衣。”
“我倒要看看,当他们连一粒米都吃不上的时候,他韩世忠的刀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硬。”
蒲世杰的眼睛猛地一亮,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叔父的意思。
“叔父,您的意思是……”
蒲开宗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寒意:“传我的话下去。从明天开始,城里所有的米铺、粮行全部关门谢客!”
“告诉那些粮商,谁敢卖一粒米给码头的丘八,谁就是我们整个泉州商会的敌人!”
“还有,铁匠铺、药铺、布庄……所有能给他们提供补给的铺子,一个都不许开!”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派些人去城里把风声给我放出去,就说码头的北军断了粮草、急红了眼,马上就要进城抢粮了。”
“让城里的百姓,都把门窗给我关紧了!”
蒲世杰听得心头一跳,却又感到一阵兴奋。
这根本就不是在打仗。
这是在用整座城市,来勒死那三千个人!
……
第二天一大早。
韩世忠军营的伙夫头老王像往常一样,带了几个伙计推着板车,前往泉州城内的集市采买。
可刚一进城,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以往这个时辰本该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可今天街上却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两边的店铺全都大门紧闭。
老王心里犯着嘀咕,走到了平日里最熟络的那家米铺门口。
他敲了敲门:“砰砰砰!刘掌柜!开门啊!是我,老王!”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加大了力气,使劲地拍打着门板:“刘掌柜!别睡了!军爷来买米了!”
拍了半天,门板后面才传来一个细微的、带着颤抖的声音:“王……王军爷……您还是请回吧。”
是刘掌柜的声音。
“今天,小店……不营业。”
老王愣住了:“不营业?刘掌柜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这几千张嘴还等着吃饭呢!”
刘掌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军爷,您就别为难我了……小人也是身不由己啊……您……您快走吧!”
说完,里面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老王一头雾水,又去了另一家粮行。
结果一模一样。
他一连跑了七八家铺子,得到的答复全都一样。
关门!歇业!没粮!
到了最后,甚至连开门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老王这才意识到出大事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带着人推着空空如也的板车,一路跑回了码头军营。
当他把城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韩世忠的时候,整个大帐之内所有的校尉全都炸了锅。
“将军!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啊!”
“这帮该死的南蛮子!我操他姥姥!”
愤怒的骂声响成一片。
韩世忠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他预料到蒲家会反击,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击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手段了。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绞杀。
而更糟糕的消息还在后面。
一名负责外出巡逻的斥候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报!将军!”
“城里……城里现在到处都在传,说我们粮草断绝,今晚就要进城抢粮!”
“现在城内已经是家家闭户,街道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还有不少青壮自发地拿着棍棒守在街口,一看到我们的人靠近,就……就跟防贼一样!”
这个消息,让大帐之内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
所有校尉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大宋禁军。
他们是在北方跟金人拼死血战的英雄。
可到了这里,到了这片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他们竟然成了百姓口中即将抢粮的“贼”?
这种屈辱感,比被人拿刀捅在身上还要难受一百倍。
韩世忠缓缓闭上了眼睛。
短短一天之内,他和他麾下的三千精锐,就从一支威慑全城的武装力量,变成了一支被整座城市彻底孤立和敌视的孤军。
补给断绝,民心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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