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的中军大帐里,静得吓人。
油灯的火苗,偶尔跳动一下,在岳飞年轻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面前,摊着两张空白的奏疏用纸。
墨,已经研好了。
笔,就搁在砚台边上。
但他没有动。
他的脑子里,正在飞快地盘算。
韩世忠用命换来的这份情报,太重要了。重要到,他必须想清楚,怎么用,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直接报上去?
当然要报。
江南已经反了,这不是小事。必须让朝廷,让陛下立刻知道。
但,怎么报?
岳飞的目光,扫过帐壁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大宋疆域图。
他的视线,在北方的边境线上,停留了很久。
那里,是金国。
还有那个,被金国扶植起来的伪齐。
韩世忠在信里说得明白,蒲开宗那条老狗,知道自己大军南下,肯定会改变打法。
不会再硬碰硬。
会躲起来,会用各种阴损的招数,拖延自己,消耗自己。
这场仗,快不了。
需要时间。
可时间,现在是最宝贵的东西,也是最危险的东西。
自己这边,被拖在江南。
韩世忠那边,几千兄弟被困在泉州,动弹不得。
大宋两支最能打的军队,都被钉死在了南方。
这个消息,万一……万一传到北边……
岳飞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金国那头狼,会老老实实待在窝里吗?
那个金兀术,吃了那么大的亏,他会甘心吗?
他不会。
他一定在等机会。
等一个,大宋内部出乱子的机会。
现在,江南的乱子,就是最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岳飞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
他要写两封信。
一封,是给朝廷的。
这封奏疏,必须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要把江南士绅谋反的罪证,一条条列出来。
要把韩世忠泉州大捷的经过,原原本本讲出来。
要把蒲开宗可能用的毒计,提前预警出去。
这封信的目的,有三个。
第一,坐实江南谋反的罪名,让朝堂上那些还想和稀泥的人,彻底闭嘴。
第二,用韩世忠的大捷,鼓舞朝廷的士气,稳住后方的人心。
第三,让陛下和宰相们,知道自己这边面临的真实情况,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这封信,要用八百里加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汴梁。
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岳飞运笔如飞,字体端正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写完了这封“明疏”,他放下笔,拿起另一张纸。
这一封,是密奏。
是只给皇帝陛下一个人看的。
在这封信里,他写下了自己最深的担忧。
“臣飞顿首再拜陛下:江南事急,然臣所虑者,不在江南,而在北疆……”
他写得很直接。
他说,自己担心金国和伪齐,会趁虚而入。
他建议陛下,立刻下旨,给西北的吴玠将军。
让吴玠将军,把他练的那支“山地新军”,向东移动。
移动到京畿西面的战略要地驻扎。
不需要他们真的来江南。
只需要他们摆出那个姿态。
做出一个,随时可以支援北方边境,或者直接威胁伪齐后方的样子。
这就够了。
这就足以让金国和伪齐那边,心里犯嘀咕,不敢轻举妄动。
这叫“虚张声势”,也叫“未雨绸缪”。
写完最后一个字,岳飞轻轻吹干墨迹,将密奏小心地封好,盖上自己的私印。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来人。”
帐外亲兵应声而入。
“去,把王贵叫来。再把斥候营里,身手最好,最机灵,对陛下最忠心的弟兄,挑十一个出来。”
“是,大帅!”
很快,一个精悍的年轻军官,带着十一个同样精干的士兵,站在了岳飞面前。
这十二个人,站得像标枪一样直。
他们,都是岳飞从讲武堂带出来的“天子门生”,是精锐中的精锐。
岳飞的目光,从他们年轻而坚毅的脸上一一扫过。
他拿起那封厚厚的“明疏”,递到为首的军官王贵手里。
“王贵。”
“末将在!”
“这封信,关系到我大宋的国运,关系到韩将军和几千兄弟的生死,也关系到我们这三千里南征的成败。”
岳飞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砸在王贵的心上。
“你带着它,和你这十一个兄弟,组成‘铁卫’。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岳飞盯着王贵的眼睛。
“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把它送到汴梁!送到陛下的面前!”
“路上,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停!不要管!你们的命,可以丢!但这封信,不能丢!”
王贵“啪”地一个立正,双手接过那封沉甸甸的奏疏,用油布仔细包好,紧紧捆在自己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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