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岳飞的营地因百姓们的到来而充满生机时,八十里外的乌石山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乌石山,山如其名,整座山体都由黑色的巨石构成,山势险峻,林木茂密。
半山腰上,一片开阔的平地上,坐落着一座前朝大户的山寨别院,如今被蒲开宗占据,改造成了他的“聚义厅”。
此刻,聚义厅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劣酒的酸气和数百个男人混杂在一起的汗臭味。
蒲开宗正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满面红光。
他的下方,分列着十几名大小头目,一个个满身横肉,神情彪悍,正粗野地大声说笑。
大厅中央,十几张油腻的木桌上堆满了半啃的羊腿和见了底的酒坛。
一群被强掳上山的女子被迫在席间穿梭,只要稍有迟疑,就会被一只粗鲁的大手抓住,然后在一片哄笑声中被强行灌酒。
“报——”
一个负责打探消息的探子从门外飞奔而入,单膝跪地,声音打破了厅内的喧闹。
“盟主!山下来报!岳飞的官军已在山外驻扎了快五天,至今寸步未进!”
蒲开宗端起面前的一只牛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咂嘴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啊!”
他将牛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对着满堂的头目们高声说道:“都听到了吗?那个什么狗屁的汴梁英雄岳飞,现在成了缩头乌龟了!”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一边撕咬着手里的羊腿,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盟主,那岳飞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带了三千人马过来,怎么就不打了?”
那探子连忙接口道:“回大头领的话!小的们看得真真切切!那岳飞非但不战,反倒是在山谷里搭起了窝棚,支起了大锅,天天熬粥!”
“熬粥?”
这个消息让在座的头目们都愣住了,一时间,大厅里安静了不少。
“他熬粥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请咱们下山去喝一碗?”一个头目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引来几声零落的干笑。
探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是熬给那些从山里跑出去的泥腿子喝的!小的们看到,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上百个贱民跑去投奔他了!”
听到这里,蒲开宗笑得更开心了。
他一拍大腿,对着众人说道:“诸位,都听明白了吗?这个岳飞,果然只是个徒有虚名的黄口小儿!”
“他这是被我蒲某人的‘焦土之策’给彻底吓破了胆!”
“他没有粮,没有水,不敢深入咱们的地盘!只能在山外靠收买几个没用的贱民来装点门面,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他的这番话,立刻引来了满堂的哄笑和附和。
“盟主英明!”
“我就说嘛!那岳飞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能跟盟主您比!”
“哈哈!他收留的贱民越多,消耗的粮食就越多!等他那点可怜的军粮吃光了,我看他拿什么喂饱那些白吃饭的嘴!”
一时间,聚义厅内马屁声、哄笑声响成了一片。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轻蔑和得意。
在他们看来,这场仗已经赢定了。
然而,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蒲开宗的堂弟蒲世杰,却始终没有笑。
蒲世杰是蒲氏宗族里为数不多读过几年书的人。
他为人相对要谨慎一些。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大哥想的那么简单。
他放下酒碗,站起身,走到了蒲开宗的身边,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大哥,此事会不会有诈?”
蒲开宗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世杰,你又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能有什么诈?”
蒲世杰担忧地说道:“大哥,你想想,那岳飞能在汴梁城下硬生生击败数万金国虎狼之师,绝非等闲之辈。他这么做,会不会……是在收买人心?”
“收买人心?”
蒲开宗听到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人心?”
“世杰啊世杰,你这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指着山下的方向,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你告诉我,人心值几个钱?能当饭吃吗?能当刀使吗?”
“在这乱世里,最有用的,是刀!是粮!”
“我手里有上万的弟兄,有坚固的山寨,有从那些贱民手里抢来的、足够吃上三年的粮食!”
“他岳飞有什么?他只有三千人!还有一群只会张嘴吃饭的累赘!”
“他收拢的贱民越多,他的死期就到得越快!等他那点军粮耗光了,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得饿死!到时候,那些被他骗来的贱民,会第一个起来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蒲开宗的这番歪理,说得是斩钉截铁,霸气十足。
大厅里的头目们又是一阵高声叫好。
“盟主说得对!”
“人心算个屁!还是刀把子最实在!”
蒲世杰被他抢白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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