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内,一片死寂。
是那种连呼吸声都消失了的、压抑的死寂。
户部尚书张邦昌依旧跪在地上,方才还涕泪横流的脸此刻一片煞白,身体微微发着抖。
枢密院副使周巍手持军报,如一尊铁像,矗立在大殿中央。
一文一武,一软一硬。
他们将一个残酷的双重死局,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没钱,没粮,还没兵。
这根本无解。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不少官员在极度的压抑中,心里甚至开始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要不……先招安?
毕竟,如今的大宋再也经不起一场大的内耗了。
然而,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龙椅之上的赵桓,缓缓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跪在地上哭穷的张邦昌。
也没有看一脸忧色的周巍。
他的目光在底下那一颗颗低垂的头颅上,缓缓扫过。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
“国库没钱?”
“前线没兵?”
他重复着这两个足以让任何帝王寝食难安的难题,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烦恼。
“说得好。”
“说得,真是太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下了御阶。
他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站到了张邦昌和周巍的中间。
接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凌厉!
“我大宋的国库是没钱!”
“但是!”
他猛地一顿,声音在大殿中激起回响。
“有些人,有钱!”
“朕的三千天子门生是在前线缺兵少将!”
“但是!”
“有些地方,有兵!”
赵桓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朝班中那十几个刺眼的空位上。
他伸出手,遥遥指向那些空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刀锋般的森然。
“国朝养士百年,养出了一群只会吸食民脂民膏的国贼!”
“社稷危难之际,他们不想着为君分忧、为民解难,却只想着如何发国难财,如何与国争利!”
“当朕的将士在前线喝着清粥浴血奋战之时,他们却在府邸里锦衣玉食、醉生梦死!”
“当朕的子民在福建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之时,他们却还在为自家那点利益,在朝堂上颠倒黑白、蛊惑人心!”
赵桓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钢针,扎进在场所有官员的耳朵里。
满殿官员的头,埋得更低了。
有些站在后排的官员,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发软。
因为皇帝的这番话,骂的又何止是孙哲那十几个人!
赵桓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猛地一甩衣袖,转身走回龙椅。
他重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按在龙案之上。
他看着底下那一群垂首屏息的臣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第一道旨意。
“传朕旨意!”
“即刻成立‘逆案资产清查司’!”
“由锦衣卫指挥使折可求兼任司正!吏部、户部、大理寺各派精干官员协同!”
“将逆党孙哲、钱复、李茂等所有涉案主犯之家产,给朕抄个底朝天!彻彻底底地抄!”
“所得一切金银、财货、田产、地契,全部封存,设为‘江南赈灾专款’!”
“朕,就要用这些国贼的钱,去救那些被他们害得流离失所的,朕的子民!”
旨意一出,殿中一片抽气声!
抄家!
如此大规模地抄没朝廷重臣的家产,在大宋立国以来都极为罕见!
更重要的是,皇帝直接将此次抄家与“赈灾”死死捆绑在了一起!
这就堵死了所有可能会出现的非议之口。
谁敢反对?
谁反对,谁就是不想让朝廷救灾,谁就是逆党的同伙!
跪在地上的张邦昌听到这道旨意,整个人都僵住了,哪里还敢再说一个“钱”字。
这抄出来的钱,怕是比他户部一年的结余都多!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赵桓根本不给百官任何消化和反应的时间,他的第二道旨意接踵而至。
“远水解不了近渴!”
“朕,等不了京城的粮慢悠悠运到福建!”
“再传朕旨意!”
“命两浙路与江西路布政司,即刻开仓!”
“将府库中的存粮,先行调拨一部分起运福建!”
“同时,以‘平价’向民间收购粮草!”
“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一个月之内,朕要看到至少五十万石粮食,送到岳飞的大营里!”
赵桓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至于购粮的钱,就从那个‘江南赈灾专款’里出!”
这第二道旨意,更是让所有熟悉朝政的官员都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升起。
就地购粮!
而且是在江南这个大宋最富庶、但也最排外的粮仓就地购粮!
谁都知道,江南士绅盘根错节,同气连枝,朝廷想从他们手里“平价”买粮,无异于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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