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人群中,一个按捺不住的年轻官员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李兄,等不了了!不如……直接撞开这扇门!”
“不可!”
同伴那句冲动的话音刚落,李默便想也没想,立刻低声喝止。
他当然知道心里这口恶气有多难咽。
身后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在日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那寒光仿佛正催促着他,将眼前这扇写满“闭门谢客”的朱漆大门劈成碎片。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一脚踹开房门,冲入内堂,将那个躲在里面装病的黄知府从温暖的病榻上活活揪出来的场景。
但是,不能。
理智死死地扼住了这股上涌的邪火。
绝对不能这么做。
“周兄!”李默强行按住同伴已经搭在刀柄上的手,将声音压得更低,“我们若是今日真的撞了这扇门,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了!”
他看着同伴因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一字一句地解释。
“冲击朝廷命官府衙,这顶帽子有多大,你我心里都清楚。”
“那黄知府甚至不用添油加醋,只需将实情上奏,我们就会背上一个‘目无王法,嚣张跋扈’的罪名。”
“到那时,就算陛下和相国大人再怎么回护,我们在‘法理’二字上,也输得一败涂地。”
“别忘了,我们代表的是朝廷,是钦差行辕。我们自己,绝对不能先坏了朝廷的规矩!”
听完李默这番话,那个姓周的年轻官员眼中的冲动总算是稍稍退去,手也从刀柄上松开了。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这口气实在是太憋屈了。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门上两个巨大的铜环仿佛是一对嘲讽的眼睛,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在街头耍猴的。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有些六神无主地问道,“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今天我们要是退了,明天整个杭州城都会把我们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钦差行辕的脸,朝廷的脸,往哪儿搁?”
李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扇朱漆大门上,仿佛要将它烧出两个洞来。
硬闯,是自寻死路。
退走,是自取其辱。
这看似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也正因吃准了这一点,门里的那位黄知府,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李默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过往百姓探头探脑的低声议论,像蚊蚋一样钻进耳朵里。
队伍里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锦衣卫们沉默地伫立着,肃杀的队列此刻却透着一股僵持的尴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名负责联络的锦衣卫校尉纵马穿过人群,在队伍后方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身上的官服还沾着道旁的尘土,快步走到李默身边,附耳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原来,在他们出发时,心思缜密的赵龙便已预料到,知府衙门这边可能会遇到阻碍。
所以,他特意派了这名锦衣卫跟在队尾,并给了一道口头密令,让他看准时机,在李默最进退两难的时候再行告知。
这是对李默的一次考验,也是赵龙留下的后手。
听完校尉传达的那道简单却又石破天惊的指令,李默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僵直的背脊,在这一瞬间彻底松弛下来。
下一刻,他紧绷的嘴角,第一次向上微微牵动。
原来如此。
队长他……竟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一股强大的自信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缓缓直起腰杆,再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时,眼神已经变了,像是在看一件不足为道的死物。
黄大人。
你想当缩头乌龟?
你想用一个“拖”字诀,就把我们钦差行辕的锐气活活耗尽?
好。
我便让你看看,到底谁,能耗得过谁。
李默猛地一挥手,声如洪钟!
他对着身后因这变故而精神一振的众人,下达了一连串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命令。
“来人!”
“去!从旁边那家茶馆里,搬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过来!”
那茶馆伙计闻言,探出的半个身子都僵住了。
“再去那边的杂货铺!笔、墨、纸、砚,即刻备齐!”
“还有你们!”李默指向那几名负责押送王老虎的锦衣卫,“把这几个犯人,都给我押到衙门口那两只石狮子旁边去!”
“让他们给我跪好了!”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
“谁敢偷懒耍滑,就地鞭笞!”
这一连串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命令,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懵了。
这是要做什么?
在这知府衙门门口……私设公堂?
连那几个锦衣卫都愣了一下,但他们只是迟疑了一瞬,便立刻抱拳应诺:“遵命!”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很快。
“咣当”一声,一张油腻的八仙桌和两条长凳,被大咧咧地摆在了知府衙门的正门口,桌面离那扇朱漆大门不足五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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