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大厅的门窗早已紧闭。
空气中那股昂贵的龙涎香,此刻混杂着这几十号壮汉身上的汗馊味,变得格外刺鼻。
四十多把钢刀出了鞘。
刀身反射的寒光,将这富丽堂皇的厅堂映得一片森冷。
沈万三高坐在太师椅上,拇指摩挲着扳指上冰凉的翡翠。
他歪着头,端起茶盏。
他要看着这杯热茶变凉,也要看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变成烂泥。
处于风暴中心的孙默,这会儿却闭了一下眼。
他胸口的起伏平缓了下去。
他在听。
左后方那个呼吸急促,显然是个生瓜蛋子;右前方那人脚步轻浮,重心不稳。
全是破绽。
“别磨叽了,做了他!”
人群中不知谁啐了一口浓痰。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火星。
正前方那名黑衣壮汉暴喝一声,手中那把足以剁碎牛骨的开山刀,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照着孙默的天灵盖狠狠劈下。
力道刚猛,没有任何花哨。
刀刃即将触及发髻的瞬间。
孙默脚尖轻点,身形向左侧微微一晃。
“呼!”
沉重的刀锋贴着他的右肩斩空,巨大的惯性带着那壮汉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冲。
就是这一冲的时间差。
孙默的手腕翻转。
尚未出鞘的绣春刀甚至没有抬起,只是借着那人冲过来的力道,用包着厚重铜皮的刀鞘尾端,狠狠地顶了上去。
目标,喉结。
“咔嚓。”
一声类似于干枯树枝被折断的脆响。
那壮汉的眼珠瞬间向外凸起,那一瞬间的窒息感让他张大了嘴,却吸不进哪怕半口凉气。
他捂着塌陷的喉咙,软软地跪了下去。
脸憋成了酱紫色,只有喉管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一击。
废人。
原本准备跟进补刀的几个黑衣人,脚下的步子猛地顿住了。
大厅里出现了极短的一瞬停滞。
那是人的本能对死亡的敬畏。
他们看向孙默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看一只待宰的羔羊,而是在看一块烫手的烙铁。
“点子扎手。”
有人低声骂了一句。
“愣着干什么?”
人群后方,一个三角眼的头目阴恻恻地喊道:“他刀都没拔,这是瞧不起咱们兄弟!这是京城,不是锦衣卫的诏狱!”
这话显然起了作用。
被激起凶性的亡命徒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并肩子上!”
这一次,没人再单打独斗。
四个黑衣人组成了一个扇形,前排两人挥刀横扫下盘,后排两人直刺胸腹,封死了孙默所有的闪避空间。
这种打法,叫“烂仔阵”,没什么章法,就是为了换命。
孙默猛地睁眼。
他没有退,反倒向左跨出一步,飞起一脚蹬在身侧那张沉重的红木八仙桌边缘。
数百斤重的实木桌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随后竟然被这一脚踢得横飞而起,像一面巨大的盾牌,翻滚着砸向左侧冲在那两人。
视线被遮挡。
那两人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桌子。
“砰!砰!”
木屑飞溅。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那两人撞得倒飞出去,胸骨断裂的声音混在桌腿落地的巨响中,显得格外惨烈。
趁着包围圈被撕开缺口的瞬间。
孙默手中的绣春刀,出鞘了。
“锵——”
那是一抹令人心悸的冷光。
正面佯攻的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脖颈处便传来一丝凉意。
他有些茫然地伸手摸了一下。
满手温热黏腻。
下一秒,血雾从他的颈动脉狂喷而出,直接溅在了头顶那盏精致的琉璃宫灯上。
孙默身形未停。
他借势下蹲,右手反握刀柄,毫无迟疑地向身后一送。
“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
那个企图偷袭他后腰的刀手,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胸口透出来的带血刀尖。
孙默手腕一抖,抽刀,顺势将尸体甩向一旁。
鲜血在地毯上泼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眨眼之间。
五人倒地。
原本松软昂贵的波斯地毯,此刻吸饱了粘稠的血液,黑色的靴底踩上去,会挤出一股暗红的血沫。
“这……”
高台上,沈万三去端茶盏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滚烫的茶汤溅了几滴在虎口上,他却仿佛毫无痛觉。
他是个生意人,算盘打得精,看人也准。
楼下这个锦衣卫,在杀人的时候,脸上没有那种嗜血的狰狞,也没有搏命的紧张。
他的表情,和平日里翻阅卷宗时没有任何区别。
冷静,精准,高效。
像个没有感情的屠夫。
沈万三心里突然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寒意。
“一千两黄金!”
沈万三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青瓷茶盏被他狠狠摔碎在栏杆上,碎片四溅。
“谁砍下他的脑袋,赏黄金一千两!死在里面的,安家费翻倍!谁敢退半步,老子把他全家卖到窑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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