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这不是一声军令。
这更像是一把扯断链条的钳子,把这群被压抑了太久的野狗放出了笼子。
杭州府的差役们冲进了缺口。
他们手里拿的是维持治安的水火棍和腰刀,眼睛里盯着的却是门厅里那些描金的花瓶和紫檀木的桌椅。
一名差役顺手扯下一块名贵的苏绣门帘,胡乱往怀里一塞。
另一人已经惦记上了镶嵌在影壁上的那块玉石。
前院幸存的几十名家丁还没来得及举起兵器,就被这种毫无章法的乱刀砍翻在地。
甚至没人去补刀。
后面的人直接踩着还在抽搐的身体,像一股浑浊的泥石流,涌向了后方更深邃的庭院。
那里才是金山银海所在。
但沈府太深了。
穿过一片狼藉的前厅,眼前的视线突然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是一片典型的江南园林。
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层层叠叠,回廊曲折如同迷宫。
这原本是沈万三附庸风雅的景致,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陷阱。
“崩——”
空气中传来几声弓弦弹动的闷响。
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差役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向后栽倒。
黑色的短弩箭深深扎进了他们的脖颈,只留下半截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血喷在洁白的墙粉上,迅速晕开。
“有埋伏!”
人群猛地一滞。
原本争先恐后的差役们像是触电一样,连滚带爬地缩回了月亮门后。
假山顶上,几十个黑洞洞的弩机口正对着这边。
沈虎站在一块巨大的太湖石旁。
他把那口厚背斩马刀往地上一插,刀刃蹭着石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是沈家的护院总管,也是个手上沾过无数黑钱的亡命徒。
在他身后,三百多名穿着黑色劲装的私兵占据了所有制高点,眼神阴冷。
这些人身上没有半点家丁的样子,全是见过血的悍匪气。
“想动沈家的钱?”
沈虎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沙哑。
“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脑袋有几斤重。”
他抬起刀,指着下面那些畏缩的差役。
“老爷有令!”
“杀一个官差,赏银百两!”
“谁要是能砍下那个红袍当官的人头,赏黄金万两,以后这杭州城的赌档生意,分他一半!”
重赏之下,哪怕是死人也能被叫得坐起来。
假山后的私兵们呼吸明显粗重了,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下面,像是盯着行走的银锭。
局面僵住了。
刚才那股抢钱的疯劲儿,被这几支弩箭硬生生顶了回去。
毕竟,钱再好,也得有命花。
“大人,这……这冲不过去啊。”
那个领头的班头缩着脖子跑回来,帽子都跑歪了:“他们占据了地形,那是硬茬子,咱们兄弟上去就是当活靶子。”
赵龙没有看他。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
又侧耳听了听极远处的动静。
这宅子太大了,大得像个吃人的怪兽。
如果不尽快凿穿这里,拖到天黑,变数就太多了。
“孙默还在里面。”
赵龙转过头,对身侧的一名锦衣卫总旗低声说道:“多拖一刻,他就离死近一步。”
总旗的手握紧了刀柄,骨节泛白。
赵龙深吸一口气。
他转过身,面对着那几百个正在打退堂鼓的差役。
“怕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战场上,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没人敢接话。
赵龙伸出两根手指。
“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你们转身跑,或者在这里耗着。”
他指了指远处沈虎那帮人。
“这宅子只要今天没打下来,凭沈万三在江南的势力,只要让他缓过这一口气。”
赵龙的目光扫过班头的脸,那是被吓得苍白的一张脸。
“明天早上,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这宅子的每个人,哪怕是你家里刚出生的孩子,都会出现在沉江的麻袋里。”
人群中响起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不是危言耸听。
沈半城这三个字,在杭州就是阎王爷的代名词。
“第二条路。”
赵龙的手指向了那个堆满私兵的假山,指向了那后面隐隐露出的库房飞檐。
“那是条拿命换钱的路。”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青石板上的银锭。
“除了朝廷钦定的反贼家产。”
“今日从这宅子里抄出来的所有浮财,现金、珠宝、古玩。”
“本官做主,扣除上缴国库的部分。”
赵龙顿了顿,抛出了那个足以让人发疯的数字。
“拿出三成,赏给今天冲过去的人!”
三成。
空气瞬间凝固了。
沈家是什么身家?
富可敌国。
哪怕只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三成,那也是几千万两白银起步的惊天财富。
分摊到每个人头上,足够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买田置地,当十辈子的富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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