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才刚刚刺破汴梁城头的薄雾,这座历经战火洗礼的帝都就已经醒来了。
今日的汴梁,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没有市井小贩的叫卖声,也没有往来的车马喧嚣。
一种只有在大战前夕才会出现的肃杀之气,弥漫在每一条街道上。
南熏门外,已经是人山人海。
但这人海并不嘈杂。
数万名汴梁百姓自发地涌上街头,他们挤在道路两旁,或者仅仅是站在远处的土坡上,静静地注视着那扇正在缓缓打开的沉重城门。
没有人说话,只是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期待。
这种眼神,在几年前的汴梁人脸上绝不会看到。那时候他们看朝廷的军队,像是在看一群随时会弃城而逃的懦夫。
但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那天这位年轻的官家站在城头,亲自擂鼓退敌之后,这些百姓就知道,大宋的天变了。
“咔咔咔……”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绞盘转动声,沉重的千斤闸被拉起,巨大的吊桥重重地砸在了护城河的对岸,激起一片尘土。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从城门洞里传了出来。
每一个鼓点,都像是敲在人们的心坎上。
紧接着,一面巨大的赭黄色龙旗,在那晨风中猎猎作响,率先冲出了城门。
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仪仗队,没有那些只会吹吹打打的礼乐司。
这面代表着大宋至高皇权的龙旗后面,紧跟着的,是一片红得刺眼的海洋。
那是三千名身穿崭新战袄的讲武堂学生军。
他们不像传统的禁军那样穿着行动不便的长袍甲,而是全部换成了利于野战的短款扎甲。
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把漆黑的神臂弓和一壶满满当当的弩矢。
腰间,并非普通禁军的朴刀,而是一把长柄的斩马刀,刀身在晨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这是赵桓在讲武堂里特意让人改良过的,专克骑兵、兼顾劈砍的利器。
这些年轻的面孔上,没有丝毫纨绔子弟的骄纵,也没有老兵油子的圆滑。
只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脚上的新皮靴踩在那坚硬的黄图路面上,发出仿佛是一个巨人行走般的“踏、踏、踏”声。
这种只有经过严格队列训练才能走出来的气势,瞬间压得整个南熏门外鸦雀无声。
“这就是……讲武堂的学生?”人群中,一个断了胳膊的老兵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乖乖,这哪里是学生,这分明就是一群小老虎啊!”
队伍的最前方。
一匹通体枣红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个人。
他没有坐那顶象征帝王尊贵的八抬大轿。
他甚至没有穿那件繁琐的衮龙袍。
赵桓一身金色的锁子甲,头戴凤翅紫金冠,唯一能彰显他身份的,大概只有身后那件随着战马跑动而上下翻飞的鲜红色大披风。
他单手勒着缰绳,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如电,缓缓扫过道路两旁的百姓。
“吾皇万岁!”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
紧接着,就像是在干燥的草原上扔下了一颗火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百姓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巨大的声浪汇聚成海啸,在这南熏门外炸响,惊飞了护城河边栖息的水鸟。
赵桓勒住战马。
他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子民。
他知道,这一跪,跪的不仅是皇权,更是希望。
也是对他这位“抗金天子”的认可。
在几年前,这可是花钱雇人都买不来的民心。
他没有下马,只是在马上微微抱拳,那是军中的礼节。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了身后那些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
百官队伍里,气氛有些古怪。
以宗泽为首的留守官员们,神情凝重而坚毅。
而另外一些平时喜欢讲排场的文官,此刻正缩着脖子,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学生军,心里直打鼓。他们没想到,官家这次南巡,竟是以这种类似于“御驾亲征”的方式开场。
“诸位爱卿。”
赵桓的声音并不高,但在这寂静的早晨,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今日一别,京城就交给你们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白发苍苍的宗泽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再多的言语。
昨夜该说的都说了。
男人之间的承诺,不需要反反复复的啰嗦。
赵桓点了点头,然后猛地调转马头,面向了那就是列队整齐的三千名学生军。
“讲武堂的学子们!”
他突然拔出了腰间那柄象征着杀伐决断的天子剑,剑锋直指苍穹!
这一动作,让全场的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
“看到你们脚下的这条路了吗?”
赵桓大声吼道:“这条路往南,直通咱们大宋最富庶的江南!”
“那里有吃不完的鱼米,有穿不尽的绫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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