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
洛阳城的屋瓦上积着厚厚的雪,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金边。长街早已被清扫干净,露出湿润的青石板,车马驶过,留下深深浅浅的辙痕。
一大早,韦待价就差人送来了燕轻云的告身、鱼符,虎纹袍,另有金鱼袋、玉带、冠冕等物。
燕轻云站在崔府西厢的阁楼上,推开雕花木窗,一股清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昨夜救人的场景仍在脑中回旋——梅瓒那瘦骨嶙峋的模样、冷青萍挥刀断后的决绝、梅若烟临别时含泪的眼神。
一切都像一场梦。
但腰间悬挂的左金吾卫将军鱼符,还有桌上那套崭新的虎纹官袍,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从今日起,他是大唐正三品武将,手握兵权,奉命戍边。
可他知道,自己要的不止这些。
“起这么早?”崔挽月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襦裙,外罩浅绿半臂,发髻上只插了一支白玉簪,简约中透着雅致。
“睡不着。”燕轻云转身,见她手中端着漆盘,上面摆着几样早点,“你怎么亲自送来了?”
“春花夏荷都去前院帮忙了,今日府上要准备诗赛的衣物用具。”崔挽月将漆盘放在茶几上,抬眼望他,“还在担心阿烟她们?”
“有点。”燕轻云实话实说,在她面前不必遮掩,“萍儿的刀法虽强,但若遇上大批弩箭手……”
“放心吧。”崔挽月斟了杯热茶递给他,“太平公主昨夜吃了那么大的亏,今天定会封锁消息。她不会让外人知道府中地牢关着梅伯父,更不会大张旗鼓追捕刺客——那等于告诉天下人,她在私设刑狱。”
燕轻云接过茶杯,暖意从掌心传来:“你说得对,她现在最该做的,是假装无事发生。”
“所以阿烟她们此刻应该已经出了洛阳地界。”崔挽月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他脸上,“倒是你,今天诗赛准备得如何?”
燕轻云苦笑道:“还能如何?你给我的那本《穿越指南》都快翻烂了,但真要现场作诗,心里还是没底,毕竟这是大唐啊……”
“怕什么?”崔挽月狡黠一笑,“你有我这个作弊器呢。”
“不是说好不暴露身份吗?”
“所以得凭真本事。”崔挽月收起玩笑神色,“不过以你的功底,应付这种场合足够了。记住,别用那些太出名的诗,选些冷门但精妙的。”
两人正说着,楼下传来崔湜的声音:“阿姐,燕大哥,吴先生来了!”
吴先生?
燕轻云与崔挽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二人快步下楼,果然见前厅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吴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袍,头发梳得整齐,比昨日精神不少。他身边还跟着个年轻仆从,手里捧着个木匣。
“吴先生!”燕轻云上前叉手行礼,“你怎么来了?”
吴明回礼,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容:“燕将军如今身份不同了,还能以旧礼相待,老夫颇感欣慰。”
“先生说的哪里话。”燕轻云引他入座,“我们共同经历生死,而且你是长辈。”
崔挽月亲自奉茶,吴明接过,却没有喝。他环视四周,欲言又止。
崔挽月会意,屏退左右,只留燕轻云和自己。
厅内安静下来。
吴明这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燕将军,老夫此次进京,一是代表刘行举将军向兵部递交战功册,二来……是有件要紧事要告诉你。”
“先生请讲。”
吴明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边缘已经磨损,但上面的墨迹依然清晰。
那是一幅地图。
燕轻云凑近细看,只见图上绘着山川河流,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最引人注目的是图中央一个梅花形标记,旁边写着一行小楷:“宁州梅氏,以资国用”。
“这是……”燕轻云心中一震。
“梅瓒大哥的藏宝图。”吴明的声音有些颤抖,“五年前,他托付给我,说若他遭遇不测,便将此图交给梅花党新任首领。这些年我东躲西藏,不敢轻易露面,直到在盱眙见到你……”
燕轻云盯着地图,脑中飞速运转。梅瓒的宝藏、梅花党的经费、太平公主多年图谋……
“先生为何现在才拿出来?”崔挽月问得直接。
吴明苦笑:“因为老夫不确定该交给谁。梅花党名册不知所踪,各地暗桩陆续被拔除,我谁也不敢信。直到听说燕将军在朝堂上的事迹,又得知梅家小姐尚在人间……还有昨晚正平坊发生的事情……”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燕轻云:“老夫观察你多时,你在盱眙的谋略、在朝堂的气度、救梅瓒的胆识、还有你与梅小姐的关系,都证明你值得托付。这宝藏,该由你来决定如何使用。”
燕轻云沉默良久,缓缓卷起地图:“先生可知这里面有多少?”
“具体数目不详。”吴明摇头,“但梅大哥经营私盐二十余年,遍布三十六州,累积之巨,恐怕……富可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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