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朔州城南十里处的禁军营寨内,中军帐帘幕低垂。
炭盆烧得通红,火光映着裴绍业阴沉的脸色。案上摊着一幅简陋的朔州地形图,他用手指重重戳在城南某处:“十日,天后给我们的期限,只有十日。”
周兴裹着厚裘缩在帐角,闻言抬起眼皮:“裴将军,那燕轻云今日在城下那般强硬,咱们真能十日内逼他就范?”
“不是逼他就范。”裴绍业冷冷道,“是让他死。”
帐内空气一凝。
周兴手指微颤,茶盏险些脱手:“可、可他是天后亲封的少保,若死在朔州……”
“正因他是天后亲封,才必须死。”裴绍业转过身,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你当真以为,天后会放心让一个来历不明、又能在短短数月内聚拢如此势力的年轻人,长久执掌北疆兵权?”
他走到案前,取出一封密信——信封无字,蜡封却是一个特殊的鸾鸟印记。
周兴瞳孔微缩。那是玄玉楼传递密信时才用的印记。
“你自己看。”裴绍业将信推过去。
周兴颤抖着拆开,只扫了几行,脸色已煞白如纸:“这……这是要我们……”
“十日内,燕轻云必须‘意外身亡’。”裴绍业一字一句,“可以是突厥刺杀,可以是军中哗变,也可以是——旧伤复发,暴毙而亡。总之,他不能活着交出朔方军权。”
“可程务挺那边……”
“程务挺老了。”裴绍业冷笑,“只要燕轻云一死,他自然会‘悲痛过度’,上表请辞。届时朔方军群龙无首,朝廷便可名正言派遣大将接手——这才是天后真正的棋。”
周兴瘫坐在胡床上,额头渗出细汗。
帐外风雪呼啸,像无数鬼魂在哭嚎。
与此同时,朔州城内,都督府东院。
炭盆烧得正旺,燕轻云卸下大氅,随手挂在架子上。崔挽月端来热茶,两人在案边对坐,案上摊着今日谈判的记录。
“十日。”崔挽月放下茶盏,揉了揉眉心,“裴绍业主动提出十日之期,这很不正常。”
“确实。”燕轻云端起茶抿了一口,“以他的立场,该趁我们立足未稳速战速决才对。拖十日……除非他需要时间准备什么。”
“刺杀?”崔挽月脱口而出。
燕轻云抬眼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也想到了。”
“太明显了。”崔挽月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武曌现在急需立威,又要安抚各方势力,用你这种没根基的新人最合适——但用完了呢?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往今来不都这样?”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少有的冷静。
燕轻云笑了笑:“难得听你说这么直白。”
“没人的时候还不让说实话了?”崔挽月回头白了他一眼,“咱们俩都是从哪儿来的,心里没数?这地方,人命比草贱。”
燕轻云沉默片刻,轻声道:“所以这十日,是关键。”
“你打算怎么应对?”
“等。”
“等?”
“等一些人赶到朔州。”燕轻云站起身,走到她身旁,“阿烟安顿好她父亲后,定会来寻我们,萍儿那性子,也不会在洛阳干等。”
“还有,我已想明白,梅伯父的宝藏究竟在哪儿了。”
“这么快?”
“不是快,是我突然想清楚了一个问题,躲避追踪的方法有很多,吴生生偏偏选择了最难熬的一种……原来是不愿离开扬州铸钱工场。”
崔挽月眼睛一亮:“你是说,扬州黑虎岭……”
“对,它就在黑虎林中……那林里有猛虎,平常人根本不敢靠近。”燕轻云压低声音,“那批宝藏是梅瓒留给女儿起事的资本,现在既然交到了我手上,就该用在刀刃上。朔州缺粮缺饷,若能有那批钱粮支撑,许多事就好办了。”
崔挽月思索片刻:“可从这里到扬州,往返至少一个月,来不及。”
“吴明已在路上。”燕轻云道,“我离京前与他见过一面,他说会尽快押送第一批财物北上。算算日子,十日内应该能到。”
“第一批?”崔挽月敏锐地抓住重点。
“藏宝图上有三十六处标记,黑虎岭只是其中一处。”燕轻云看向窗外,“梅瓒苦心经营多年,积蓄的财富远超想象。太平公主当年灭梅府满门,为的就是这些。”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
薛瑶推门而入,神色凝重:“燕大哥,刚收到洛阳来的密信。”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细小的竹管,递过来。竹管封口处有一个极淡的梅花印记——不是画上去的,是烙上去的。
燕轻云拆开竹管,抽出里面的纸卷。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陈冲已出狱,入吴国公府。玄玉楼有异动,小心十日之期。怜月。”
崔挽月凑过来看,眉头紧皱:“陈冲……”
“意料之中。”燕轻云将纸卷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作灰烬,“他那人心胸狭窄,又对你有执念,如今穿越到这个世界,处处不如意,黑化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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