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那是一种连悬浮的琉璃盏中星屑明灭都仿佛停滞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黏着在云汐案前那堆裹着寒霜的丹药碎片上,又小心翼翼地、战战兢兢地瞟向主位。没有谁敢大声呼吸,连仙娥们垂首侍立的姿态都僵硬如雕塑。
青霖仙君派来的药王谷弟子脸色煞白,看着自己失手造成的后果(至少表面如此),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云汐的手指还僵在半空,指尖的薄冰正在缓缓融化,带来细微的刺痛和冰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腰间那枚相思子璎珞上爆发的寒意已经收敛,恢复成原本微温的触感,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冰封只是错觉。
可案上碎裂的丹瓶,灵光黯淡的丹药,以及满殿冻结的气氛,都在告诉她,那不是错觉。
他竟连青霖仙君送的丹药都容不下么?那只是一份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私心的赠礼。
云汐心头五味杂陈。一丝因他这般强烈反应而生的悸动,混杂着对青霖仙君心意的歉疚,还有对此刻这诡异僵局的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将绷断的临界点——
“咣当。”
一声清脆的杯盏落案声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玄石真人将自己手中的玉杯不轻不重地搁在案上,杯底与同样覆着薄霜的桌面碰撞,发出清晰的声响。他捋了捋雪白的长须,浑浊的老眼扫过那堆丹药碎片,又瞥了一眼主位上沉默的墨临,忽然哈哈一笑:
“哎呀呀,可惜了青霖小子一番心血。不过这九转涅盘丹药力霸道,本就需要极精纯的火属灵力或木属生机缓缓化开,一个不慎,玉瓶承受不住内外灵力温差,自爆也是有的。小云汐啊,没伤着手吧?”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见惯风浪的豁达,瞬间将“神君怒碎丹药”的惊悚猜测,轻飘飘地归咎于“灵力温差导致的意外”。
众仙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纷纷附和:
“正是正是,涅盘丹药性炽烈,这盛放的玉瓶若不够温养,骤然接触仙子周身清正的凤凰灵力,冷热相激,爆裂也是寻常。”
“青霖仙君炼丹之术登峰造极,怕是也未曾料到这玉瓶材质稍逊一筹”
“所幸仙子无恙,丹药咳,丹药虽损,但青霖仙君心意,仙子定是感受到了。”
气氛开始微妙地松动。虽然谁都看得出那碎裂的痕迹带着不正常的冰霜,但玄石真人给了台阶,谁敢不下?何况,那位正主还没发话呢。
西王母也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来人,将此处收拾干净。另备一份‘九叶温神草’,稍后送往药王谷,代云汐仙子向青霖仙君致歉,也谢他赠丹美意。” 她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定性为意外,并做了妥帖的善后安排。
仙娥们连忙上前,动作轻快却带着敬畏,迅速清理了碎片。那药王谷弟子如蒙大赦,在西王母示意下,躬身退下。
一场几乎要引爆的风波,似乎被强行按了下去。
云汐缓缓收回手,指尖的冰已化尽,留下一点湿凉。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情绪,对着西王母和玄石真人方向微微颔首致谢。
殿内的仙乐重新响起,只是比先前更加柔和,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交谈声也再次嗡嗡响起,却比之前压低了许多,带着一种心有余悸的谨慎。
所有人的眼角余光,依然不由自主地关注着主位。
墨临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甚至没有看被清理干净的云汐案前,也没有看正在努力活跃气氛的玄石真人。他只是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殿中重新开始起舞的仙姬身上,眼神空茫,像是穿透了那些曼妙的身影,望向了某个不可知的虚空。
他搭在覆满厚霜的扶手上的手指,不再敲击,而是微微蜷起,指尖深深陷入冰霜之中,留下几个清晰的凹痕。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再次从席间起身,走向云汐。
是端木熙。
这位百花仙君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刚才一连串事件的影响,脸上依旧挂着完美无瑕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换了一身更为飘逸的淡紫色广袖长袍,衣袂间仿佛有暗香浮动,手中这次没有拿花,而是执着一柄半开的、绘着水墨兰草的折扇。
他步履从容,径直走到云汐席前,无视了周围瞬间再次紧绷起来的气氛,对着云汐优雅一礼,笑容恳切:
“云汐仙子,方才些许意外,扰了仙子雅兴。此刻风平浪静,仙乐正酣,美景依旧。在下不才,于舞之一道略有心得,见仙子方才应对从容,气度清华,想来身法必定不凡。” 他顿了顿,眼中光华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期待,“不知仙子可否再予在下一次机会,赏光共舞一曲?只一曲,绝不多扰。”
他语气真诚,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请求意味。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笑容真诚得让人难以拒绝。
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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