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机殿的寒意,仿佛能渗入骨髓。
自那日星盘显示古梧桐向百卉园传递异常波动后,整个紫霄宫的警戒便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百卉园被悄然封锁,端木熙及其随从的日常行动、接触物品、乃至呼吸吐纳间的灵气流转,都处于无数双眼睛与精密阵法的双重监控之下。白辰亲自坐镇那片区域,那张总是挂着散漫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刀锋般的冷锐。
然而,数日过去,端木熙等人表现得毫无破绽。赏花,品茗,与同住的几位仙君谈笑风生,偶尔向值守仙侍询问大典流程细节,言行举止皆合乎礼数,甚至对略显“特殊”的待遇(如活动范围受限)也表示了充分的理解与配合。那日传递的灰芒仿佛只是星盘一次无关紧要的误判,再无后续。
但墨临清楚,越是平静的水面,底下潜藏的暗流便越是凶险。对方耐心十足,手段也远比预想的更高明。这种明知道危机潜伏,却抓不住实质把柄的感觉,比正面交锋更让人焦灼。尤其大典之期日近,各方宾客陆续抵达,紫霄宫内外气机越发驳杂繁复,如同一锅即将沸腾的汤,任何一点微小的“作料”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反应。
这一日深夜,枢机殿内唯有星盘流转的微光与墨临面前一枚悬浮的、巴掌大小的青铜古镜散发出的幽光。古镜样式极其古老,边缘铭刻着扭曲难辨的符文,镜面并非光滑,反而如同凝固的水银,泛着粘稠而神秘的光泽。
这是“太虚溯影镜”,可追溯短时间内的空间波动残留,常用于追踪瞬移或隐匿之术。墨临正试图通过它,反向解析那日古梧桐传递灰芒的具体内容与指向。
忽然,星盘中央,代表紫霄宫核心区域的影像,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并非受到攻击,而是一种源自内部的、仿佛“共鸣”般的震动!与此同时,殿内一角,那尊常年静置、作为紫霄宫镇宫之宝之一、极少被动用的“天命石”,竟自行亮了起来!
天命石并非真正的石头,而是一块半人高的、形似琥珀的晶体,内里封存着三缕自混沌初开时便存在的“先天道纹”。据传,其有极微小的概率,会在涉及重大因果、天地劫数或三界存亡的关头,自发显影,揭示一线天机。
此刻,这块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天命石,正由内而外,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乳白色光芒!晶体内部,那三缕原本静止不动的“先天道纹”,如同被唤醒的游龙,开始缓缓游弋、交织,逐渐在晶体内壁上,投射出模糊而变幻的光影!
墨临倏然转身,目光如电,死死盯住天命石!
星盘仍在震颤,殿内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正在偏殿调息、巩固境界的云汐,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惊醒,匆匆披衣赶至枢机殿。
“神君,这是?”云汐踏入殿门,便被天命石的异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直抵本源、令人心神摇曳的浩瀚气息。
墨临抬手,示意她噤声,目光片刻不离天命石内部那逐渐清晰的光影。
光影起初杂乱无章,像是被打碎的万花筒。渐渐地,开始凝聚、成形。首先出现的,是两道并肩而立、轮廓模糊却气息浩瀚的身影——依稀可辨,正是墨临与云汐。他们的身影被一层淡淡的、如同水雾般的金光笼罩,那金光流转间,隐隐有龙凤虚影盘旋,祥瑞万千。
紧接着,画面一变。金光消散,两道身影骤然分离,向下坠落,坠入一片混沌迷蒙、光影流转的旋涡之中!那旋涡并非空间裂隙,更像是时光与命运的长河!在坠落过程中,两人身影迅速淡化、缩小,最终化为两点微不可察的星芒,没入旋涡深处。
旋即,画面再次切换。显现出的,不再是仙气缭绕的宫阙,而是凡尘景象!高山流水,市井街巷,王朝更迭,生老病死无数凡人生活的片段如同快进的皮影戏,飞速闪过。而在这些片段中,总有两道若隐若现、气质卓然却又带着凡俗烟火气的影子交错出现——有时是战场浴血的将军与采药救人的医女,有时是书院苦读的学子与绣楼抚琴的闺秀,有时是江湖漂泊的侠客与古寺清修的比丘尼……身份百变,境遇迥异,唯有一点不变:他们总会相遇,总会产生纠葛,或深情缱绻,或误解分离,或并肩御敌,或生死相托最终,大多以悲剧收场,血泪交织,情天恨海。
画面流转越来越快,那些凡尘片段中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如同无数根细密的丝线,缠绕、交织,最终汇聚成一股强大而清晰的“势”——那是“劫”的气息!情劫!命劫!生死劫!
无数劫难的气机,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在那两道坠入凡尘的星芒之上,越收越紧,最终化作两条粗大无比、闪烁着不祥血光的“因果劫链”,一端锁住星芒,另一端则延伸向画面之外,那幽暗深邃、仿佛隐藏着无尽恶意的虚空深处!
就在因果劫链彻底凝实的刹那,画面猛地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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