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七日
断魂崖向东十里,有一处废弃的山神庙。医仙谷的弟子半月前路过,见此地山民贫病交加,便简单修葺了庙宇,临时设了座药庐。
云昔将凌墨搀进药庐时,负责此处的师兄林见山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这位三十出头的医者抬头看见浑身是血的陌生人,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迎上来。
“师妹,这是”
“崖上掉下来的,中了奇毒,腿骨也折了。”云昔语速很快,“师兄,我需要银针、‘清心散’,还有你前日刚炼的那罐‘碧血膏’。”
林见山没有多问,立刻转身去取。医仙谷的规矩:不问来历,先救性命。
药庐很小,只隔出内外两间。外间摆着药柜、药碾和一张诊疗用的木榻;内间是云昔暂居的寝室,只容一床一桌。云昔将凌墨安置在外间木榻上,林见山已捧着药箱回来。
两人配合默契。林见山处理骨折,手法稳准狠,接骨时凌墨的额头渗出冷汗,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云昔则专注于清毒,银针一根根刺入穴道,逼出黑血,再敷上碧绿色的药膏。
“这毒”林见山盯着伤口周围渐渐消退的黑气,眉头紧锁,“我从没见过。里面混杂的阴邪之力,不像普通毒物,倒像是咒术。”
云昔的手顿了顿。她想起婆婆说过,有些邪道方士会以活物炼蛊,再辅以咒术,制成阴毒之物。但那些人多半隐于深山或藏于市井,怎么会出现在北境战场?
“师兄能解吗?”
“难。”林见山摇头,“我只能暂时压制,根除需要谷中那几味珍稀药材。而且……”他看了眼凌墨紧闭的双眼,“他伤得太重,能不能撑到回谷,要看造化。”
云昔抿了抿唇,没说话。她用温水浸湿布巾,擦去凌墨脸上干涸的血污。那张脸在昏睡中依然紧绷,眉宇间锁着挥之不去的锐气,像一把即便折断也不肯弯折的刀。
手腕的紫色痕迹又烫了一下。
她缩回手,看着自己的手腕,心中那股异样的熟悉感再次涌起。仿佛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照顾过一个人,在某个记不清的地方。
“师妹?”林见山注意到她的出神。
“没事。”云昔摇摇头,收起杂念,“师兄,今晚我守着他。”
凌墨在次日黄昏才完全清醒。
他睁开眼,先看见的是茅草屋顶,然后是斜照进来的、金红色的夕阳余晖。空气里有浓重的药香,混杂着柴火燃烧的烟火气。
他想坐起来,左腿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
“别动。”
那个轻柔的女声又来了。凌墨转过头,看见云昔端着一碗药汤走过来。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浅蓝色布裙,头发重新绾过,露出光洁的额头。黄昏的光为她侧脸镀了层暖金色的边,让那张清秀的脸看起来格外柔和。
“你的腿刚接好,至少要静养七日。”云昔在榻边坐下,用木勺搅了搅药汤,试了试温度,“先把药喝了。”
凌墨看着她递到唇边的勺子,沉默片刻,还是张口喝了。药很苦,苦得他眉头皱起,但一股温热的暖流随即在胃里化开,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多谢。”他声音依然沙哑,“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云昔又舀起一勺药,“你运气好,摔下来时被树枝层层缓冲,否则十条命都不够。不过毒很麻烦,我师兄说只能暂时压制。”
凌墨“嗯”了一声。他记得坠崖前赫连骨那个诡异的骨哨,还有那些黑红色的蝎子。那不是北狄的手段,是中原邪道。这意味着什么?边境的战事背后,还有别的势力在搅动?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其实他记得,在崖下林间她说过,但他想再听一次。
云昔抬眼看他:“云昔。你呢?”
“凌墨。”他说完,停顿了一下,“镇北将军凌啸之子,现任北境游骑校尉。”
他说出身份时,观察着云昔的表情。寻常百姓听到“将军之子”“校尉”这样的头衔,多半会露出敬畏或惶恐的神色。但云昔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继续喂他喝药,仿佛他只是个普通的伤患。
“你不怕?”凌墨忍不住问。
“怕什么?”云昔不解。
“我是军人,身上背了很多人命。而且……”凌墨顿了顿,“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明显是被人追杀。你不怕惹上麻烦?”
云昔喂完最后一勺药,用布巾擦了擦他的嘴角。这个动作很自然,自然得让凌墨心头莫名一颤。
“医仙谷的第一条规矩:医者面前只有病人,没有身份。”她站起身,将空碗放到桌上,“至于麻烦……你昏迷时,已经有麻烦找上门了。”
凌墨眼神一凛:“什么人?”
“几个北狄装束的骑兵,在附近搜查。我师兄用药迷晕了他们,拖到林子里绑起来了。”云昔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今天采了什么草药,“他们腰间有骨牌,刻着狼头图案。师兄说,那是北狄王庭近卫军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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