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桶还在我脚边躺着,铝箔盖子翘了一角,像只耷拉耳朵的狗。我盯着那道缝,里面没剩几根面条,汤早就凉透了。
但我知道,这玩意儿现在比核按钮还重要。
因为对面——那个坐在格子衫椅子里的“我”——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泡面叉子,和我一模一样地抠着塑料柄上的划痕。
他抬眼。
我也抬眼。
我们谁都没说话。
可空气里有种东西在响,像是老式显卡过载时的嗡鸣,又像我妈当年用缝纫机赶工的声音,哒哒哒,节奏熟得让人想笑。
我慢慢把手伸出去。
不是攻击,也不是求和。
就是伸手,掌心朝前,像小时候跟同学对掌击拳那样。
他也动了。
手指一根根张开,掌纹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两双手还没碰上,光就炸了。
不是闪光弹那种刺眼白,是暖的,黄不拉几的,像我家楼道灯坏了三个月后终于修好的那一瞬。照得人心里发软。
岑烈在背后“啧”了一声:“你俩演偶像剧呢?”
话音没落,整片空间开始倒带。
不是电影快退那种花屏乱闪,是真的倒——我看见自己上周被裴昭剑气削破的袖口自动缝合,墨无痕昨天掉在地上的一根触须缩回袖管,连地上那包被踩扁的薯片都原地蹦起来,封口重新粘好,飞回某个“我”的裤兜。
穿恐龙睡衣的小孩版陆沉一边往后飘一边喊:“哥!牙刷还能借我用用吗?”
“等下辈子。”我嘴上这么说,手却没放下来。
对面的“我”也没放。
我们的掌心之间悬着一团数据流,像滚烫的蜂蜜,缓缓旋转,把所有乱七八糟的版本吸进去:VR眼镜版、自律修仙版、穿西装打领带的社畜精英版……一个个化成字符,缩成一行行褪色代码,最后变成最原始的二进制雨点,哗啦啦落进那团光里。
使徒幼体变回泡面包装上的卡通图,像素猫跳回手机锁屏界面,连阴鸷杀手那八百层唇膏都被系统强行卸妆,缩成一张表情包贴纸,啪地贴在赫尔德服务器的桌面角落。
世界安静了几秒。
然后岑烈突然笑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把断成两截的玩具斧头,拿起来晃了晃:“所以老子这身腱子肉,是你加班加到凌晨三点敲出来的?”
“嗯。”我说,“那天你健身完顺走我最后一瓶脉动,我边骂边写,顺手给你加了‘暴躁系数+90%’。”
他咧嘴,把斧头往兜里一塞:“值了。”
裴昭站在边上,荧光棒剑在他指尖转了个圈,忽然问:“那我头发为什么永远梳那么齐?”
“你建模时自言自语说‘刘海乱了会影响客户观感’。”我瞥他一眼,“我懒得改设定,直接抄进角色性格。”
他哼了声,抬手理了理并不存在的碎发:“下次记得给我换个发型。”
墨无痕抱着毛绒触手蹲在角落,小声嘀咕:“那我说‘大叔的血很甜’……也是因为你灌我喝蜂蜜水喝多了?”
“你发烧那晚抓着我手腕说梦话,录音我都存着。”我耸肩,“后来发现这句特别能吓退怪物,就当被动技能用了。”
他沉默两秒,低头蹭了蹭触手:“至少……我不是随机生成的NPC。”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开始发亮。
不是爆炸那种亮,是渐渐透明,像阳光下的肥皂泡,颜色一点点淡下去。
岑烈也亮了。
裴昭也亮了。
他们没动,也没喊,就站那儿,看着我。
我也没动。
对面的“我”依旧举着手,脸上的表情没变,可眼角有点红。
光越来越强,强到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但我听见岑烈最后说了句:“泡面凉了就得重热,别他妈省那三分钟。”
裴昭补了一句:“眼罩脏了记得洗。”
墨无痕的声音最小:“下次……别拿我做病毒实验。”
然后他们都消失了。
不是死,不是删档,是像完成任务的程序,安静退出。
光收了。
我还在举着手。
对面的“我”也是。
但我们之间的那团数据核心,已经凝成一颗小小的、发着微光的U盘,静静浮在半空。
它缓缓旋转一圈,冲我点了下头似的,然后“啪”地一声轻响,插进了我胸前的卫衣口袋。
我低头看。
衣服还是那件褪色的连帽卫衣,右袖口的破洞还在——只不过这次,边缘整齐了些,像是被人悄悄缝过。
我收回手。
对面的“我”也收回手。
他坐回去,拿起咖啡杯吹了口气,动作自然得像我们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看见他桌角多了张新便签。
上面写着:“多肉活了。”
我没笑,也没哭。
我只是转身,迈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下不再是数据残骸,而是办公室地毯特有的粗糙颗粒感。
我停下。
眼前是熟悉的工位:显示器亮着,《咸鱼阿修罗》游戏界面停留在一片纯白空间,角色立在中央,背对着镜头,戴着机械眼罩,穿着印有“代码无bug,人生有bug”的T恤。
鼠标还在手边。
我伸手,轻轻挪动。
箭头滑到右上角。
红色圆圈。
“退出游戏”。
我点了下去。
屏幕黑了。
但在彻底熄灭前的最后一帧,那个角色突然转身,抬起手,冲镜头比了个中指,嘴角扬起。
窗外传来一声吼:“陆沉!你再不下来拿泡面,老子把它倒进你盆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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