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划破寒冷的晨雾,一路疾驰,将温若兮送进了最近一家综合性医院的急诊大楼。担架床的轮子碾过光滑冰冷的地面,发出急促的辘辘声,医护人员一边快速推送,一边对着对讲机简洁地汇报:“女性,年龄约二十八岁,意识丧失,高热,呼吸窘迫,疑似重症肺炎,血氧饱和度低……”
急救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各种仪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和报警声。穿着绿色洗手衣的医生和护士立刻围了上来。吸氧、心电监护、建立静脉通道、抽血送检、床边胸片……一系列动作熟练、迅捷、有条不紊,与筒子楼里那个冰冷绝望的角落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温若兮像一个破旧的布偶,任由摆布。她脸色潮红,呼吸浅促,嘴唇发绀,意识沉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只有监护仪上闪烁的数字和起伏的波形,证明着这具身体还在艰难地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活动。
“体温四十度一!”
“血氧掉到八十八了!”
“肺部听诊满布湿啰音!”
“血象提示严重感染!”
抢救指令一道道下达。强效抗生素、退烧药、化痰平喘的药物通过静脉输液泵快速滴入她干瘪的血管。氧气面罩紧紧扣在她脸上,发出嘶嘶的送气声。冰袋被放置在腋下和额头物理降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抢救室里气氛紧张。医生紧盯着监护屏幕,护士频繁地记录着生命体征。对于医护人员来说,这只是一天中众多危急病患中的一个;对于这具躺在病床上的躯体,却是与死神的直接拔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身体最后一点求生欲的挣扎,温若兮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了一些,血氧数值艰难地爬升到了九十二以上。高烧也在退烧药和物理降温的双重作用下,开始缓慢回落。
“暂时稳定了。”主治医生摘下听诊器,对旁边的住院医说,“送呼吸科重症监护室,继续抗感染、支持治疗。通知家属了吗?”
护士看了看登记信息,摇头:“送她来的邻居说没有家属,她自己一个人住。手机也打不通,可能没电或者丢了。”
医生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先治疗,其他后面再说。”
温若兮被转入了呼吸科的重症监护室。这里的环境比急诊抢救室稍微“温和”一些,但依旧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仪器低鸣和各种报警声。她身上连着更多的管线和电极片,鼻腔插着氧气管,手臂上留着静脉留置针,持续接受着输液和监测。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强烈的光线,听到模糊的人声和仪器的声响,身体各处传来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不适,但意识像被浓雾包裹,无法真正清醒,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偶尔有护士过来为她翻身、吸痰、换药,动作专业而迅速,没有多余的话语。
两天后,在强效抗生素的持续轰炸和呼吸支持下,温若兮的肺部感染终于得到了初步控制。高烧退去,转为持续的低热。呼吸虽然仍感费力,但不再有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她终于从深度的昏迷中,挣扎着恢复了一些模糊的意识。
首先感知到的是无处不在的疼痛: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像受刑;胸口沉闷,呼吸时带着隐隐的拉扯痛;浑身的骨头和关节,尤其是膝盖和脚踝,酸胀刺痛;胃部空荡荡的,却不时痉挛一下,带来熟悉的绞痛。
然后是气味,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最后是听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远处隐约的咳嗽和呻吟,还有护士走动和低声交谈的声音。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洁白的天花板,和悬挂在头顶的输液袋。她想转头,脖颈却僵硬无力。
“35床,醒了?”一个护士走过来,看了看监护仪,又看了看她,“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
温若兮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气音。
护士用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润湿她干裂起皮的嘴唇:“别急,你肺炎很严重,刚抢救过来。先别说话,好好休息。等会儿医生会来查房。”
医生来查房时,温若兮的意识又清醒了一些。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仔细询问了她的感受,听了心肺,又翻看了厚厚的病历和检查报告。
“温若兮是吧?”医生语气平和,但透着严肃,“你的急性肺炎,目前算是控制住了,但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期,需要继续住院治疗。不过,更让我们担心的是你的基础身体状况。”
医生指着旁边的检查单:“血常规显示你严重贫血,重度营养不良。胃镜虽然还没做,但从症状和体征看,慢性胃炎伴溃疡是跑不掉的,而且可能不轻。肝功能异常,B超提示早期肝硬化迹象。另外,”医生顿了顿,看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睛,“心理科的医生也来会诊过,根据量表评估和你的情况,诊断你有中度以上的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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