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太监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要煽风点火，借刀杀人。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
“还有，”贵妃眯起眼，“给本宫仔细盯着长春宫，一丁点错处都不许放过！本宫就不信，她能永远这么滴水不漏！”
“是！”
太监退下后，贵妃独自坐在殿内，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脸色明暗不定。
陈月仪……今日之辱，他日本宫定要你百倍偿还！
嫉恨的毒火，在翊坤宫深处，无声而猛烈地燃烧起来，等待着燎原的时机。
翊坤宫煽起的阴风，不出两日便悄然吹遍了六宫各个角落。
御花园假山后、回廊转角处、低位嫔妃的宫室里，开始飘起一些“体己话”。
“听说了吗？昨日陛下又赏了长春宫好些东珠，个个都有龙眼那么大呢……”
“啧啧，这才几日？这恩宠真是……独一份了。” “唉，谁让人家是陈相的千金呢，模样又生得那般好，我见犹怜呐。”
“模样好是一回事，可你们不觉得……婉妃娘娘也太‘与世无争’了些？整日闭门不出，倒衬得我们这些时常走动的姐妹像是爱惹是生非的了。”
“可不是么？昨日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远远瞧见婉妃娘娘从坤宁宫出来，那真是弱柳扶风，一步三摇……陛下见了，能不心疼吗？” “哼，说不定啊，人家心里算计得清楚着呢。越是显得柔弱，越是能显出别人的不是……”
流言蜚语，如同沾了蜜的毒针，细碎却无处不在。
话里话外，无不在暗示婉妃凭家世和容貌独占圣宠，表面柔弱，实则心机深沉，衬得六宫不安。
这些话，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长春宫。
云岫气得脸颊通红，几次想开口，都被陈月仪用眼神制止。
“娘娘！她们怎能如此颠倒黑白，血口喷人！”趁殿内无人，云岫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明明是她贵妃先来挑衅，陛下才……”
“云岫。”陈月仪放下手中的书卷，声音平静无波，“狗朝你吠，你难道要吠回去吗？”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几株开得正盛的玉兰，语气淡然：“她们说的，并非全错。我确是凭家世初登高位，确是蒙受陛下恩宠。她们嫉妒，是常情。”
“可……”
“可她们越是这样说，我越不能如她们的意。”
陈月仪转过身，脸上不见半分怒容，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她们盼我生气，盼我辩解，盼我露出骄纵或委屈的模样，才好坐实那些流言。”
“那……咱们就任由她们说去？”
“当然不。”陈月仪眸光微闪，“她们要演，我便陪她们演。她们要看我‘柔弱’，我便让她们看个够。”
翌日，前往坤宁宫请安时，气氛明显不同。众妃嫔看似言笑如常，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安静坐在下首的陈月仪。
皇后照例关怀了几句，语气温和依旧。
陈月仪起身回话时，却微微踉跄了一下，幸而云岫及时扶住。
她脸色似乎比平日更苍白几分，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却强撑着露出柔顺的笑容：“回皇后娘娘，臣妾一切安好，劳娘娘挂心了。”
声音依旧温软，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虚弱。
皇后微微蹙眉：“本宫瞧你气色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
陈月仪忙摇头，眼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谢娘娘关怀，臣妾并无大碍……只是、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些……”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低，仿佛受了什么委屈却不敢言说。
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里，意味顿时不同了——昨夜陛下并未召幸，她为何睡得晚？是病了？还是……因近日流言而暗自神伤，夜不能寐？
再看她今日这般强撑病体、不敢诉苦的柔弱模样，与前几日那些“心机深沉”、“恃宠而骄”的流言一比，顿时显得那些话格外刻毒可笑。
几位原本听着流言将信将疑的低位嫔妃，此刻面上都露出几分同情。
皇后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心中了然，语气更温和了几分：“既身子不适，便好生歇着，晨省也可免了。需不需要传太医瞧瞧？”
“不敢劳烦太医，”陈月仪忙道，声音带着感激的哽咽，“臣妾歇息片刻便好。宫中姐妹和睦，皇后娘娘又如此慈爱，臣妾……臣妾心中已是万分感念，不敢再有他求。”
她句句不离“感恩”、“和睦”，将自己放在极低的位置，越发衬得那些散播流言之人居心叵测。
一场请安下来，原本暗中看好戏或心存嫉妒的人，反倒有些讪讪。贵妃冷眼瞧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回长春宫的路上，经过御花园，偶遇两位贵人。那两位贵人见她脸色苍白、需宫女搀扶的模样，忙上前行礼，语气都带了几分真切的关切：“婉妃娘娘可是身体欠安？”
陈月仪勉强一笑，柔声道：“无妨，老毛病了，歇歇便好。劳两位妹妹挂心。”
态度亲切温和，毫无妃位架子。
不过半日功夫，“婉妃娘娘因流言困扰，郁结于心，病体恹恹却仍强撑病体向皇后请安，且待人愈发温和谦逊”的消息，便悄然覆盖了先前那些恶意的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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