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带着四名精干护卫,天未亮便悄然离营。五人皆作普通行商打扮,身携利刃短弩,马鞍旁挂着水囊、肉干和一小袋盐。李远亲自送到营地边缘,低声叮嘱:“黑山驿地形险僻,虽是大同参将安排的路径,亦需慎之又慎。信物收好,沿途按图索骥,若有异常,宁可折返,不可冒险。接到物资后,不必急于赶回,选稳妥路线,昼伏夜出亦可。安全第一。”
“总办放心,我省得。”刘松用力点头,将装有信物(半块虎符状铜牌)和路线图的油布包贴身藏好,一抱拳,领着四人策马没入尚未散尽的晨雾之中。
目送他们远去,李远返回营地。晨光渐亮,营地已然苏醒。新建成的保温库房成了临时的“指挥部”兼核心工坊,进进出出皆是忙碌身影。韩铁火占据了前间一角,炉火重新燃旺,叮当之声不绝,正在加紧锻造梳棉机所需的其他辅助铁件。顾花眼和女工们则在后间隔出的“织造试验区”里,依据那块“戍楼褐”标准样布,进一步完善纺纱和织造工艺记录。刘一斧则带着木匠们,在库房外新搭的雨棚下,开始加工梳棉机的木质部件——巨大的梳棉滚筒、坚固的机架、喂料台……
奖惩福利章程已经张榜公布,并由各匠头、管事向所有人详细解说。反响比预想的还要热烈。尤其是“勤工奖”和“互助基金”的设立,让许多出身贫寒的本地招募匠户和杂役眼睛发亮。这意味着只要踏实干活,不仅能拿到比别处高的工钱,每月还有额外奖励,万一家里遇到急难,还有个指望。无形中,工坊的向心力增强了不少。当然,赵氏被逐的严厉先例也摆在那里,警示着逾矩的后果。
张嬷嬷依言悄悄接济了赵家,带回来的消息是赵氏悔恨交加,但对那“黑痣管事”和“云锦记”的具体情况,确实所知有限,只记得那管事口气很大,暗示背后有“京城里的大人物”撑腰。这情报价值有限,但至少确认了敌手的大致轮廓。
李远将精力集中在工坊建设和技术攻坚上。大同铁料若能顺利运到,梳棉机的主体框架和核心传动便可进入最后组装阶段。眼下,必须争分夺秒,将其他所有准备工作做到极致。
他首先找到刘一斧。老木匠正对着一根新伐来的粗大榆木发愁,这木头是前日刚从山里运出来的,木质坚硬,但含水率高,直接用来做滚筒,日后干缩变形风险极大。
“刘师傅,这滚筒的干燥处理,可有速成之法?”李远问道。自然阴干需要数月甚至经年,他们等不起。
刘一斧用斧背敲了敲木头,沉吟道:“寻常法子,无非火烤、水煮、或者浸油。但火烤易裂,水煮费柴且效果慢,浸油…咱们没那么多油。倒是听老辈人提过一种‘熏蒸法’,挖个地坑,将木头架空,下面用湿柴慢火闷烧,产生烟气和水汽熏蒸木头,既能加速水分渗出,烟气中的某些成分还能防虫防裂。只是这法子费工费时,火候极难掌握,一不小心就把木头熏坏了。”
“熏蒸法…”李远眼睛一亮。这原理类似后世的木材蒸汽干燥,只是更原始。关键在于温度、湿度和时间的控制。“可以一试!我们不需要完全干透,只要将含水率降到一定程度,满足初步安装和试车要求即可。日后机器常转,自身发热和环境干燥,会继续平衡水分。刘师傅,您带人选几根备用料,咱们就在溪边挖坑试验。记录不同木料、不同熏蒸时间的效果,找出最佳方案。”
“成!左右是试验,总比干等着强。”刘一斧也是雷厉风行,当即招呼徒弟动手。
接着,李远又来到韩铁火这边。炉火正红,韩铁火赤裸的上身汗水淋漓,正用一把长钳夹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料,在铁砧上反复锻打,火星四溅。旁边已经堆着一些初步成型的齿轮毛坯、连杆和轴承座。
“韩师傅,辛苦了。”李远拿起一个冷却下来的小齿轮毛坯看了看,齿形初具,但还需要精细铣削和打磨,“这些后续精加工的活计,等大同的好铁到了,用那批铁做正式件。这些先打的,可以作为备份或用于调试。”
韩铁火点点头,抹了把汗:“晓得。俺先打着,手熟。等好铁一到,立马就能上精工。”他顿了顿,低声道,“李总办,俺昨天去城里取修补工具,路过那家‘云锦记’,铺面挺大,客人不多,但掌柜和伙计眼神都挺活泛,不像纯粹做买卖的。俺还看见,有辆挂着官灯的青帷小车,在后门停了片刻,下来个戴帷帽的人进去了,看不清男女。”
官车?李远心中一凛。云锦记果然不简单,不仅能驱使地痞,还能与官面上的人有来往。“韩师傅,这事我知道了,您自己小心,别再特意去打探。”
处理完这两处,李远回到筹划处。朱清瑶正伏案写信,是给宁王的第二份详细汇报,内容包括工坊建设进展、技术突破、遇到的内部破坏事件及初步处理、以及对云锦记的怀疑。见她书写时偶有咳嗽,但精神尚可,李远稍稍放心,将熏蒸木料和云锦记见官车之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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