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而行,地势渐高,光秃的褐色山峦逐渐被低矮、扭曲的墨绿树木取代。空气也渐渐变得粘稠、湿闷,弥漫着一种腐烂植物与甜腻花香混合的古怪气味。天色灰蒙蒙的,不见太阳,雾气从低洼处、从林间缓缓升起,丝丝缕缕,缠绕扭曲,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迷踪林,已在眼前。
“前面就是了。”叶琴停下脚步,从包袱中取出几个颜色各异的香囊,分别递给小木子和王珂,“这是用‘辟瘴草’、‘醒神花’、‘雄黄粉’等药材特制的香包,贴身佩戴,可抵寻常瘴气。林中瘴疠多变,毒性各异,一旦感觉头晕、恶心、胸闷,立刻告诉我,切勿硬撑。”她神色严肃,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凝重,显然对这地方并非全然的熟悉,而是知其凶险。
小木子接过香包,入手微沉,散发着浓烈却不刺鼻的药草气味。他点点头,将香包揣入怀中,贴身收好。叶琴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碧绿色的丹丸,自己也服了一粒,道:“这是‘清心辟毒丹’,可暂时增强对瘴毒之气的抵御力,但效力只有两个时辰。我们需在药力耗尽前,穿过瘴气最重的中部区域。”
三人服下药丸,一股清凉之意自腹中化开,精神为之一振。叶琴不再多言,带头走入林中。小木子和王珂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大意。
甫一入林,光线骤然黯淡下来。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垂落,如同巨蟒。地上铺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绵软无声,却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粘腻感。雾气更浓了,五步之外便一片模糊,连鸟鸣虫叫都消失了,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花香愈发浓烈,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东西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即使有香包和丹药,吸入的空气依旧带着一股辛辣的凉意,让人嗓子发干。
“跟着我的脚印,不要乱碰任何东西,特别是颜色鲜艳的。”叶琴低声提醒,脚步放得极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地上颜色古怪的苔藓、形状妖异的蘑菇,和那些缠绕在树根上、缓缓蠕动的、色彩斑斓的细藤。
小木子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契约印记沉寂着,但一种本能的、对危险的感知,让他浑身肌肉紧绷。这林子里,不只有瘴气。他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贪婪的视线,正隐藏在浓雾深处、古木枝桠间、厚厚的腐叶下,窥视着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那不是大型猛兽,而是更小、更毒、更诡异的东西。
果然,没走多远,叶琴忽然停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屏息凝神。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棵几人合抱的古树下,生长着一簇极为艳丽、形如人手、不断开合的暗红色花朵。花朵周围,几只巴掌大小、通体碧绿、背上长着金色眼状斑点的蟾蜍,正静静地趴着,鼓膜一收一缩,口中缓缓吞吐着墨绿色的毒雾。正是这毒雾,与林中的甜腻花香混合,形成了这外围的瘴气。
“是‘鬼面金蟾’和‘噬魂花’,毒气混合,可致幻、麻痹,甚至腐蚀神魂。绕过去,屏住呼吸,脚步放轻。”叶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张。她带着两人,小心翼翼地、从侧面缓缓绕开。
一路行来,凶险不断。有伪装成枯藤、见血封喉的“蛇吻藤”;有散发异香、引诱人靠近后喷出毒粉的“迷魂菇”;有潜伏在泥沼中、弹射如电的“毒箭蛙”;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形态诡异、色泽妖艳的毒虫毒草。叶琴对其中大部分都能准确辨认,提前避开,但仍有几次,是靠着小木子敏锐的感知,提前示警,才险险躲过。
“沙沙沙……”
前方浓雾中,忽然传来细微的、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声音,密集而迅疾。叶琴脸色一变:“是‘铁线尸虱’!快退!上树!”
话音未落,前方雾气翻滚,一片黑压压的、细如发丝、泛着金属光泽的小虫,如同潮水般从腐叶下、树根缝隙中涌出,铺天盖地而来!所过之处,连坚硬的树干都被啃噬出细密的凹痕!
三人毫不犹豫,就近攀上最近的一棵粗壮古木。小木子将王珂推到一根较高的横枝上,自己则护在叶琴身前。虫潮涌到树下,却仿佛遇到无形的屏障,只在下方蠕动,不敢攀爬。仔细看,这古木的树皮分泌着一种粘稠的、散发着辛辣气味的树脂,让这些毒虫望而却步。
“这树叫‘驱虫木’,树脂是很多毒虫的克星。”叶琴松了口气,解释道,但眉头依旧紧锁,“但尸虱过境,往往会有别的‘东西’被惊动。我们得尽快离开。”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虫潮才渐渐退去。三人跳下树,叶琴辨别了一下方向,指着左前方一片看似更浓的雾气道:“祖父留下的标记,是一种特殊的、不易被毒虫啃噬的‘引路藤’,会缠绕在特定形状的树干上,指向前方。那边,似乎有藤蔓标记。但……那片区域雾气颜色不对,泛着暗绿,可能有更强的瘴气,甚至有‘活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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