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寒意顺着帐篷的缝隙钻了进来。
萧珏站在帐中,萧墨尘那句“我是为了……母亲”仍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决定产生了动摇。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是苏洛洛身边的侍女。
萧珏心头一紧,猛地掀开主帐与苏洛洛卧帐相连的帘子,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苏洛洛躺在软榻上,原本还算红润的脸颊此刻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双目紧闭,嘴里无意识地溢出几声呓语。
侍女跪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萧珏大步上前,伸手探向苏洛洛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他的手。
“回王爷,王妃白日里受了惊,晚膳也用得少,方才奴婢进来添炭火,就发现王妃烧起来了。”
萧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抛下所有纷乱的思绪,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病了。
“去叫军医!”
“是!”侍女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萧珏坐在榻边,看着苏洛洛痛苦的神态,一种陌生的焦躁感攫住了他。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挥退了想要上前来伺候的下人,亲自拧了一块布巾。
那双握惯了长枪与帅印的手,此刻拿着一块小小的布巾,动作显得格外僵硬。他笨拙地将布巾敷在苏洛洛的额上,力道没控制好,带起的水珠溅到了她的睫毛上。
苏洛洛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不适。
萧珏的动作一顿,随即放得更轻了些。
军医很快就来了,诊脉过后,只说是受惊忧思,加上风寒入侵,开了方子,便退了下去。
药很快煎好送了过来,浓重的苦涩气味弥漫了整个营帐。
苏洛洛烧得迷迷糊糊,根本无法自己喝药。
萧珏再次屏退左右,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他试着扶起苏洛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用汤匙舀起一勺药,递到她唇边。
“洛洛,喝药。”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带着一丝哄劝的意味。
然而,昏沉中的苏洛洛只是无意识地偏过头,滚烫的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弄湿了衣襟。
萧珏的耐心几乎要告罄,可看着她脆弱的模样,那股无名火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只能用布巾擦去药渍,再次尝试。
一次,两次……
一碗药喂完,大半都洒在了外面,萧珏自己的衣袖也湿了一片,狼狈不堪。
苏洛洛在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被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圈着,一个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有人在不停地折腾她,往她嘴里灌着什么苦涩的东西,可那动作虽然生硬,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是萧珏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又沉沉睡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防,在那片刻的温柔中,似乎被烫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缝。
喂完了药,萧珏并未离开,只是静静地守在床边,一遍遍地为她更换着额上的布巾。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
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
是萧墨尘。
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白瓷瓶,看到帐内只有萧珏和昏睡的苏洛洛,才迈着小短腿走了进来。
“父亲。”
萧珏回头,看到儿子,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萧墨尘没有回答,而是举起了手中的瓷瓶,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这是平安膏。我今天在猎场,跟一个游方道士求来的。他说,抹上之后,刀伤内热都能好。”
萧珏接过那小小的瓷瓶,入手微凉。
游方道士?小孩子的话,他自然不会全信。
他打开瓶塞,一股清冽的异香扑鼻而来,瞬间让人精神一振。里面的药膏呈碧绿色,晶莹剔透。
绝非凡品。
萧珏看向自己的儿子,这孩子身上总有太多秘密。
“父亲,给母亲抹上吧,她会好起来的。”萧墨尘仰着头,一脸的恳切和笃定。
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又看了看榻上依旧烧得厉害的苏洛洛,萧珏心中的疑虑被担忧压倒。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
他用指尖挑起一点碧绿的药膏,那药膏触手生温,瞬间化开。他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苏洛洛的额头、太阳穴和手腕处。
清香瞬间散开,仿佛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奇迹发生了。
不过半个时辰,苏洛洛脸上的不正常潮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萧珏再次探向她的额头。
那骇人的滚烫已经消失,只剩下正常的温热。
烧,退了。
萧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他看着沉睡中容颜安详的苏洛洛,再转头看看旁边站得笔直,一脸“快夸我”表情的儿子,心中最坚硬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瞬间变得柔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